“卑職,恭迎家主!”
李忠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策馬而來,懸著的心徹底落定。
他立刻上前,躬身拱禮。
他身後的那些新編戍卒們,先是茫然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隨即在李忠那聲‘家主’中驚醒過來,意識到這來的是個更大的官兒。
也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有些手忙腳亂的躬身作揖。
李煜審視著這處初具規模的營寨。
木柵、刺樁、溝壑、哨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起來吧。”
李煜翻身下馬,動作乾脆利落,單手虛扶。
他走向李忠,聲音沉穩。
“堡內安好?”
“回稟家主,堡內一切安好!”
李忠起身,恭敬地垂首道。
“隻是……”
他欲言又止,臉上閃過一絲為難。
李煜心下暗明,邁步向營內走去,“邊走邊說。”
親騎們則紛紛下馬,熟練地接管了營寨外圍的警戒。
李忠緊隨其後,低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飛快道來。
從河渠中發現浮屍的驚惶。
到李昌與李順二人間的爭執。
再到最後定下的紮營結寨、拉網攔截之策。
李忠都說得清晰明白,不敢有絲毫遺漏。
李煜靜靜聽著,忽然開口,吐出四個字。
“做得不錯。”
李忠聞言,心頭那塊懸著的石頭頓時落了地。
他最怕的,便是家主怪罪他們處置不當,或是嫌他們太過保守。
李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道。
“凡事有舍有得,我臨行前的安排,本就有缺,怪不得你們。”
“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難得,無需自愧。”
凡事哪得儘善儘美?
促成當下境況的,也離不開李煜對堡內留守人事的安排。
如此,他就沒有立場去責怪屬下辦事拖遝猶豫。
“帶我去渠邊看看。”
“是!”
李忠引著李煜,一路來到營寨臨水的一麵。
河渠之上,數道粗獷麻繩橫貫兩岸,繃得筆直。
水麵之下,亦有鎖鏈為骨,輔以繩索,交錯成網。
而在那繩索鐵網交織最密之處,赫然還掛著幾具人形的物體。
那正是順流而下的‘水鬼’,還沒來得及收屍。
它們被泡得通體浮腫,膚色慘白,宛如發脹的麵團。
有的被纜繩攔腰截住,隨著水流上下起伏。
有的則被鐵網上的倒刺掛住了殘破的衣衫和肉身。
四肢無力地在水中擺動,仿佛某種詭異的水草。
還真是像極了‘水鬼’。
一股惡寒,便會順著所有初見此景之人的脊梁骨向上爬。
李煜目光冷冽,他盯著那些浮屍,沉默了片刻。
“上遊源頭,可曾查探?”
李忠躬身道。
“不曾。”
“我等實在無力順河探查,兵卒們不敢擅離家小。”
軍戶屯卒顧念家小,這是優點,也是缺陷。
“不過,看情況應該是和上遊的屯堡村鎮,脫不開乾係。”
這些地方有一個共同點,便是人口聚集。
若是淪陷,其中屍鬼數量便少不了。
李順幾人還沒有自大到領著屯卒去送死的地步。
稍不留神,甚至可能把彆處的屍群引回來。
屆時,可就成了無妄之災。
‘呼——’
李煜收回目光,長呼一口濁氣。
境況還算不差,這點波瀾還在他接受之內。
好歹留守幾人配合得力,也是編練了一些流民丁壯。
當下堡內人手,看樣子比之前要更充裕些。
“我傳你幾條要務,你且記下!”
李忠精神一振,立刻挺直了腰杆。
“家主請吩咐!”
李煜將此行最大的情報收獲,與之分享。
“其一,屍鬼所經之河水,煮沸依舊可飲。”
“為以防萬一,生水,仍勿取用。”
李忠瞪大了眼睛,心下卻是一鬆,大喜過望。
他們守著這滔滔河水,卻要每日派人折返堡內運水。
明明渠水就在眼前,卻是碰都不敢輕碰。
其中的艱辛和不便,不言而喻。
“其二,營外多掘蹄坑,亦可阻屍鬼奔行。”
不論是拒馬、木柵、寨牆。
說白了,都是為了設法阻止屍鬼奔襲的威勢。
從而給活人留出反擊的餘裕。
不起眼的蹄坑,卻在實戰中證明了它比刺樁更實際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