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們散去之後,獨留李煜走出廳堂,望著陰沉的天空遐思。
沸水、流民、北側的未知威脅……
一樁樁,一件件,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這亂世之中,所有人,上至王侯,下至走卒,都不過是無根的浮萍,不知會被時代的洪流推向何方。
放眼天下,這遼東一隅都隻是亂世的一角縮影。
細細算來。
今年天下大疫。
卻不過才是新皇繼位的第三年,是為乾裕三年。
李煜心下咀嚼著這個年號。
乾者,《易經》首卦,象征‘天、陽剛、君主、健行不息’。
年號首字,便是為了強調皇權至高無上的權威。
哪怕......
龍椅上坐著的是個女帝。
裕者,豐裕也,包含著物阜民豐的希冀。
乾裕二字,更多的,還是老臣們希望在新君繼位之際,為之宣揚盛世願景。
所求的,無非就是安撫民心。
給予天下萬民,一個新君新氣象,恍惚新皇盛世將臨的觀感。
即使登基三年之久,天下諸多百姓卻也不曾知曉那皇位上的人......
乃女子為帝。
除了年號,天下的平民百姓對深居皇城的帝王,很難再有什麼更直觀的了解。
如今這年號聽來,更像是一種諷刺。
......
此時此刻,洛陽皇宮,也是一樣的孤寂。
當朝大順女帝劉令儀,本是先帝嫡長女。
生母乃先皇皇後,即當今太後所嫡出。
宮內事宜,自有當今太後為其包攬站台。
這讓劉令儀在繼位之初,便得以站穩了腳跟。
起碼不用擔心仿前朝舊事,‘為帝者,竟易溶於水’。
朝堂之上,大司馬趙權的支持,背後意味著整個禁軍體係都在向女帝靠攏。
中央朝臣,和地方藩王,往日在地方多有矛盾。
再加上宮內宮外的多方妥協,最終釀成了這麼一個史無前例的嫡女繼位。
嚴格來說,大司馬趙權並非太後母族,與前嫡長公主劉令儀甚至沒什麼交集。
對他的大力支持。
有藩王私下猜測,莫不是先帝頭上有些綠意。
也對。
小宗繼位的難得機會,就這麼被一女子給摘了去。
自認有望榮登帝位的藩王世子們,心中鬱氣難平之下,造謠都是尋常事。
如今天下大疫,更是朝不保夕。
而南方那些被屍疫圍困等死的藩王,寄回洛陽的絕筆信中。
除了求援,最多的便是歇斯底裡的唾罵。
罵她女子登基,陰陽倒錯,才致使天降此等大禍,天下崩亂。
反正他們都快被屍疫給圍死了,哪還顧得上什麼口德。
......
而這些咒罵的源頭。
當朝女帝劉令儀,此刻正靜坐於禦書房內,仿佛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
遷都事宜在朝堂通過後,真正的執行卻並不順利,進展緩慢。
遷都不單是朝堂的遷移,更是事關宗親、禁軍、糧秣、武庫......
這一切國之重器的大規模遷徙。
單單隻禁軍家眷,臣僚家屬,人數都要以十萬計。
再加上所需民夫勞役,一支遷都隊伍,人數最少也有數十萬之多。
所幸,事關性命,遷都涉及的前期準備都在進行。
朝臣們已經有人去往並州、益州,為遷都事宜打基礎了。
剩下的,就隻能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