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義堡這麼大點兒個地方。
向來也難有出人頭地的秀才舉人。
物質條件又不足以讓這些軍戶供養孩子趕考功名。
遼東邊塞距離洛陽,可真是太遙遠了。
能在本地府學考個童生,就已殊為不易,算是下半輩子有了個著落。
起碼能給一些不識字兒的武官,當個文書或是賬房,一輩子也算安穩。
秀才,隻有遼東的縣城州府裡麵,才能尋得到。
所以,李煜自己,其實是順義堡裡頭為數不多的文化標杆。
他原本就能讀會寫,開過蒙學。
當下覺悟胎中之秘,更是懂得繁多冗雜。
剩下的人中,就數他的一部分親衛拿的出手。
為了能聽讀軍令,所以方有所學。
倒也算是能識會寫。
至於更多的,那就彆想了。
基層武官手底下,不可能突然蹦出一個上懂天文,下曉地理的不世出天才。
......
趙鐘嶽這兩日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跟著李煜北上順義堡。
他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那就是他到底該做什麼?
邁入李煜圈子的第一步,他首先要明晰自己的定位。
當個大頭兵,肯定是萬萬不成。
這與他背負的家族使命,與父親的殷切期望,背道而馳。
他和妹妹貞兒,雖借著遠親的名分在李煜府上安頓下來,衣食無憂。
可他心裡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
李煜的府邸寬廣,家裡又人丁單薄。
隨便在外院騰兩間房,就夠這趙氏兄妹借住。
其實,兄妹兩個除了和外院的李氏家丁們住的近些,也沒什麼彆的不好。
不過李煜的主家內院,他們從未踏足過一步。
這便是親疏之彆。
他們終究是客,是外人。
想要真正融入李煜的核心圈子,就必須拿出自己的價值。
至於那兩個趙氏家仆。
他想起了與父親臨彆前,早早地被塞入懷中的那兩張仆役契書。
現下正是用武之地。
投名狀,宜早不宜晚。
恰好,家仆放良還需要個見證人。
更需要官家蓋印。
這順義堡裡的正經入品官身,其實也隻有李煜一人而已。
.......
趙鐘嶽借著李府廳堂,促成此事。
李煜高坐主位,神情淡然,目光如炬。
趙氏兄妹坐於次席。
而那兩名趙氏家仆,則神情忐忑地跪在堂下。
分彆是公證人,主家人,當事人。
至於見證人,現在的世道,恐怕也沒什麼必要講究。
五人相約於一堂,行那放奴之儀。
作為公證人,李煜坐主位。
也是由他開口打破沉寂。
“行儀!”
趙鐘嶽聞聲起身,先朝著李煜揖一文禮。
而後,他轉身開始按流程,向堂下跪恩的兩名趙氏家仆念禮。
“茲汝二人,世為賤籍,吾撫遠趙氏嫡子,感汝二人忠勉可嘉。”
“今情願放良,任從自由,除其賤籍。”
“舊契在此,請公證大人處置。”
隨著趙鐘嶽話畢。
他又俯身恭呈手中契書,轉交公證人李煜手中。
李煜接契,朗聲道。
“依《順律疏議》契禮,放良焚券,官私勿追。”
“燒契!”
一旁的侍女夏清,早早地把火燭點起,侍於李煜身側。
在堂內所有人的注視下。
李煜將那兩張決定了兩人一生的舊契,湊近了那一縷跳動的火焰。
火苗舔舐著紙張,迅速將其吞噬。
那薄薄的兩頁紙,伴隨了堂下兩人從出生至今。
如今......化作了卷曲的黑灰,在空中飄散,最終歸於塵土。
“叩謝少爺!”
“叩謝大人!”
兩個趙氏家仆,三叩三拜。
一叩官,拜官家威嚴。
二叩主,拜主家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