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業的手死死攥著酒杯,悵然若失。
杯中渾濁的酒液晃動,潑灑在手背上,卻渾然不覺。
良久,他才重新穩下了心神,聲音不可避免的帶上一絲頹然與沙啞。
“朝廷那邊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
“否則,我們這趟本該是去山海關求援,那才更快。”
“而不是往旅順衛,甚至是皮島衛碰運氣。”
李昌業知道的還要更多,更細。
朝廷,已經封死了山海關。
關門內的閉門石,都被破天荒的落了下去。
那是死守的手段,輕易絕不會用。
而一旦用了,就意味著即使想再打開關門,也是開不了的!
除非毀了那整麵堅石......
可其間所需時日,又不知幾何。
配上山海關足有四五丈的高牆,分隔內外,神仙難越。
所以,朝廷的放棄,李昌業早已心知肚明。
雖無人敢明說,但這種種跡象都是明擺著的,已是鐵一般的事實。
遼東李氏的消息,來自於幾處關內族人。
但即使如此,錦州城內,如李昌業這般的許多知情人,仍不甘放棄生的希望。
無論如何,總該想法子活著。
他們這隊人馬,一路走來,曆經艱辛。
李昌業心下想著,總該去看一眼,才能對得起這一路上死去的人。
他們當中,有的是為了引屍而失,亦有斷後而亡。
唯一能稱得上的共通點,便是死的淒然,隻恐屍骨無存。
無非是披甲屍化,亦或是被分食殆儘的兩種不同終局。
“皮島衛?”
錢守功有些詫異。
“你們李氏應該是知道的。”
“他們離高麗僅一峽之隔,當初就已經被派去了鴨綠江,策應東征軍渡江搭橋。”
“現在的皮島衛早就沒了消息,是死是活,沒人知道。”
強盛如李氏宗族,也不是無孔不入的百事通。
皮島衛孤懸在外,是李氏武官不曾踏足的一處水師衛所。
李昌業忙追問道。
“錢兄,我等遠在錦州,對海外水師的境況所知不多。”
“難道……皮島水師竟不曾有一船一卒撤回?”
錦州李氏的族老們,以及錦州城內的一眾主事武官都一致認為。
水師靠著戰船,生還的幾率其實是很大的。
皮島水師,本該是參與東征的部隊裡,最有希望逃出生天的一支!
若是能僥幸找到他們,便是一支強大的助力。
幽州李氏,也足夠的底氣,哪怕以利相誘,也是有希望的。
因為離岸的水師,需要糧鹽衣物等補給。
而這些東西,李氏平日自有隱秘私倉所在,囤積以備不時之需,亦可牟利。
.......
錢守功隻是搖頭。
“不曾聽聞,我也說不好。”
“不過……”他沉吟著。
“我覺著,他們就算還活著,也絕沒有撤回這遼東半島。”
否則,早就有無數人爭破了頭,上門去求。
李昌業沉默的點了點頭,皮島衛本就是備選。
它太遠了,駐地遠在鴨綠江之南,高麗之側。
是大順朝廷,扼住高麗咽喉的一處要地。
錢守功眼圈依舊泛紅,方才的哀戚尚未散儘。
他看著李昌業,問道,“李兄,還要去嗎?”
“希望渺茫呐!”
“實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