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誌的想法,已是板上釘釘,勸不動。
李煜的意動,也做不得假。
兜來轉去,沒想到這位張百戶,還是想做回那日初遇時的行當......向導。
張承誌壓根不覺得,他現在手底下的二三十坊內軍戶男丁,能稱得上是個兵。
拋棄起來,竟無半分遲疑。
嚴苛一些的說,在張承誌失望的心思裡。
這些人已經成了無能的累贅,除了吃食,作戰效能低的驚人。
家小亡於屍口,固然能為某些生者帶來複仇之心。
可是另一方麵,真正的勇敢者,早已在他們到來之前,就奔赴了與屍搏命的孤寡末路。
這樣的人,真正能幸存下來的,反而不多。
因為他們早已存了赴死之心。
而那些宛如等死一般枯忍饑渴,等來張承誌帶人收編的幸存之人。
大都是已經被亡者嚇破膽的膽小鬼。
屍鬼給他們的心底,已經埋下了恐懼的陰影。
縱使家小喪命屍口,也提不起多少報複之心。
......
"哎——”
趙琅輕歎一口長息。
卻也不曾向張承誌多說什麼。
這樣的結果,趙府並非不可接受。
既已妥協了一次、兩次,又何妨有這三次、四次?
可能,在場唯一有異議的,就是趙懷謙了。
可惜他人微言輕,連說句話,都得看趙琅臉色把握時機。
此刻儘管焦躁,卻也是強自忍著,低垂著頭,不言不語。
李煜瞧著天色,也是開口道。
“時候不早,今日晚間還得出城返回營地。”
他看向張承誌。“張百戶,若是心有決斷,便儘快去安排吧。”
“謝過李大人!”
張承誌依舊是那個能屈能伸的樣子,低首做小,也越發流暢。
或許,家人這一軟肋,確實能磨平一個武官的棱角與心氣。
......
張承誌已經去安置首尾,趙懷謙也不得不冷著臉去做幫襯。
趙鐘嶽正想跟著李煜踏出,卻聽李煜道。
“鐘嶽,和你父聊一聊,無妨的。”
李煜甚至回身,輕拍了趙鐘嶽的左肩。
“如今世道,要把握每一次機會......”
一些人,或許見一次,就少一次。
誰知道呢?
可能下次再見,就已成永彆。
生老病死,天公地道。
非人力所能妄言。
趙鐘嶽止住腳步,抿著嘴唇,頗為意動。
“去吧,莫要耽擱,待會兒張大人回來,便要啟程了。”
李煜乾脆推了他一把。
將這立於門前的少年郎,徹底推回了堂內。
‘吱呀......’
臨走之際,李煜還親手將房門掩上,將一方天地,獨留給了這對父子。
堂內,獨留趙琅與趙鐘嶽父子二人。
趙琅已經坐回了主位。
“既然是李大人厚意,你也莫要糾結了。”
“來,坐下。”
一如父子往昔相處,隻是又好似真切少了些繁雜禮法。
趙鐘嶽不時低頭,卻又忍不住抬頭重新看向父親。
“兒子站著侍奉父親便好。”
趙琅搖頭。
“坐!”
一聲低喝,讓趙鐘嶽冷不丁一軟,趕緊順勢坐到左近座椅。
雙手置於膝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片刻後,他才壯著膽子打破了僵局。
“父親,兒......兒所寫書信,您都看完了?”
“看了,看的很仔細。”
“為父一連看了三遍。”
趙琅的指節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聲音反倒很是平靜。
“那,兒想問,兒做的對嗎?”
恍惚間,一如往昔父教子,子請父。
父如師,子如徒,這便是趙氏傳家之道。
多少年來,就是這般守著他趙家的商道,緊守於己,毫不外漏。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