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琅輕歎口氣,卻又好似放下了某種負擔。
“哪有什麼對錯?”
“為父隻盼你能活,盼我趙家能活。”
“你姑父也罷,這李煜也好,都是僅有的去處。”
趙琅突然語氣一變。
“貞兒呢?”
趙鐘嶽一愣,不解道。
“貞兒妹妹?她好著呢。”
“我們兄妹二人寄住李府外院,每日不缺吃喝。”
“貞兒她也能織些女工,儘一儘心意。”
趙琅頓住,不再問。
知道這些,他就已然明了其它。
“如此說來,貞兒不入他眼?”
父親口中的這個他,趙鐘嶽當然知道是誰。
趙鐘嶽搖頭。
“沒什麼入不入的。”
“李大人,他府上有女眷數人,平時又忙的腳不沾地。”
“兒也不想行那般糗事。”
趙琅聞聽,呼吸一滯,隨即氣不打一處來。
“我兒,你可真是......”
話未及出口,他卻又收了回去。
“罷了。”
“個人各有福源命數,長兄如父,你妹妹,也隻能指望你了。”
“此後如何行事,為父也插不了手,你隻能獨當一麵了。”
趙琅看著趙鐘嶽的雙眸,認真道。
“獨有一點,有些路,一旦走了上去,就回不了頭!”
“你......知道嗎?”
趙鐘嶽雙手輕握袖袍,答道。
“兒知曉!”
“生路與前路,兒想一並走!”
“今日若不走,便是要後悔一輩子!”
趙琅輕笑。
“哈哈哈。”
他突然止住笑聲,肅然道。
“可這路,你走了上去,或許有朝一日,也要後悔!”
“知道為何,趙家不涉官場嗎?”
趙鐘嶽木訥無所答。
趙琅也不停,自顧自地繼續道。
“捐了千兩,就能謀個縣職。萬兩,甚至能去當個一縣之令。”
“可為父為何不捐?”
“甚至,寧願花了千兩銀,就為了給你一個考取童生功名的機會?”
“兒不知......”趙鐘嶽小聲道。
“因為這人一旦當了官呐,就再不能處處逢源,兩頭討好。”
趙琅揮手,衣袍翩舞,右手合袖遮於胸腹,其人自有一番氣度。
“單說這撫遠。”
“上到千戶、縣令,下到差役、兵丁,哪個都認趙家的好。”
錢能通神。
“不為彆的,隻因為一兩銀子放在麵前。”
“誰能評判,它是低賤敵視的?還是高尚友好的?”
“沒有!”
趙琅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虛點。
“可若入了官場,就不成了。”
“你的銀子,你的話,你的動作,一絲一毫都帶上了歸屬。”
“你不能左右逢源,因為你當不成主首。”
“你也不能全憑上意,因為你要有價值。”
“這官和商,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你若是做官如做商,就是死路一條。”
“若想不通這一點,你還是早早息了心思,求個平安。”
趙鐘嶽仔細回味著其中意味,最後拜倒行禮。
“兒謹記教誨!”
“嗯,那便去吧!”
趙琅微微抬頭,低伏的趙鐘嶽再也看不清父親的臉。
“是,兒去了。”
趙鐘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那扇門被重新關上,堂內複歸寂靜。
許久,主位上的趙琅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眼神中的精明與平靜儘數褪去,隻剩下難言的疲憊。
“安平之道你不走,偏要行那險途。”
“人各有誌,罷!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