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煜並肩而行,穿過死寂的街道,張承誌的腳步在一處巷口前沉重了下來。
“李大人,前麵便是了。”他聲音有些發沉,“當初屍亂,他們大多都隨我守在西牆......”
話未說完,意思卻已明了。
忠義氣節與闔家安康,二者總是這般衝突。
為護主家,他們舍了自己的小家,更多的張氏家丁,連性命也是舍了的。
細說起來,張承誌頗感愧疚。
李煜微微頷首,沒有多言,隻是目光平靜地看著前方。
作為外人,他隻是來履約,對此事細處,他實在插不了口。
眼前就是張宅。
淒靜的院門內,一個身影僵立如石雕。
張芻抿動嘴唇,彙成一道由弱到強的哀言,“娘......阿亥!”
“你們在哪兒?在哪兒啊?!”
張芻失神枯站門前,透過嘶啞著聲音哀慟喃喃。
說是‘張家’宅院,可一個家丁的私宅,又如何能與主家於衛城內的官邸相比。
張承誌和張芻的處境,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前者,府中還有老仆效死護主。
後者......
簡樸的兩進院子裡頭,那晚隻不過居了三兩個女眷,外加他的幼弟與幼妹。
一胎雙胞,是他家的小福星。
其中,還包含了一個灑掃婆子。
是百戶主家麾下一家軍戶的老娘,日日來此灑掃幫廚,掙些家用貼補。
那軍戶婆子與張芻家的關係,自然不是簽了死契的奴仆,而是你情我願的雇工。
但如今,這宅子裡誰也沒剩下。
當年家中老父早亡,張芻作為長子,補了主家家丁的缺兒,成了全家的支柱。
可那一夜,他隨家主去西牆當了值。
自家宅中這麼一大家子人,離了家中的頂梁柱庇護,憑著兩個不諳世事的半大幼弟,又如何能護得全家討活。
“爹,孩兒不孝,是孩兒無能啊!”
說一點線索也無,倒是牽強了些。
隻是前院濺射的血跡,早已烏黑乾涸,這樣的線索遺留,無疑不是個好兆頭。
此刻,沒能尋到屍骨,已是僅有的安慰。
張承誌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安慰道。
“張芻,莫要妄下定論。”
“家宅之中,隻要沒有尋到屍骨,她們就不一定是死了的。”
“溪雲與我,便是最好的例子。”
張承誌口中的溪雲,便是其妻張宋氏的閨名。
作為駐府家丁,對於主母此名,張芻還是知曉的。
家主與主母重逢之曲折輾轉,也是親曆。
“是......是的了。”
張芻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口中不斷確認。
仿佛這樣,就能令自己相信,一切還有轉機!
“她們許是......許是投了彆家躲災!”
這話說出來,張承誌心中也是不信的,但他又不得不這麼說。
不給出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張芻又如何能振作。
張芻聞言,心中急促,喘息紛亂。
他單膝跪地,單手撐膝,將頭顱深埋叩地,“家主,求家主!”
“允卑職搜一搜,搜一搜這左右鄰裡!”
“她們,她們許是藏著的......”
“卑職得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