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被孫四六引著,徑直往他們此前收拾好的一處獨院走去。
跟隨來的除了李氏親衛,還有那趙鐘嶽。
他穿著一身青色布衫,顯得乾淨利落,持著本記事小冊,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煜身後。
他口中不斷訴說著近日在此開展的一些治理嘗試。
“大人,鄉民們求存心切,樂於勞役自保......”
鄉民們看著村外入秋的莊稼,閒不住,坐不下。
就索性配合這位官家派來的‘趙先生’乾活,圖個心安。
趙鐘嶽說的起勁,“於是學生使人沿村中四方通路挖壕,欲徹底圍攏此村,隔絕屍鬼侵擾。”
數尺深的陷溝,配上挖出來的土方堆砌成壘,一增一減,這便是半丈高了。
算不得堅固,但阻一阻村外屍鬼,總還是可以的。
“到時,這西嶺村內的四五十戶民宅,都可收拾出來,供兩堡軍民過路宿夜。”
這般截斷其他方向村口通路的溝壑,搭配村子外圍各家各院的一段段夯土院牆。
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為這座西嶺村形成一個四麵環繞的防屍工事。
有了這道屏障,即便隻靠西嶺村鄉民自守,也算是在屍鬼麵前有了一戰之力。
趙鐘嶽的想法是不錯,也頗具可行性,但李煜心中依舊興致缺缺。
不錯,但僅此而已。
“嗯......”稍加沉吟,他還是給予了口頭上的支持,“可繼續依此而行,以保全生民安危為上。”
雖然此地遲早會收縮放棄,但現階段,鄉民們樂於加強守備,也不是什麼壞事。
事實上,地理位置就決定了,西嶺村不會先於沙嶺堡,又或是撫遠縣,首先接觸到其他地區輻射而來的大群屍鬼。
西嶺村周遭唯一不可控的傳屍途徑,隻有一條不大的溪流。
由此來看,他們能夠應對少許的屍鬼過境,便足夠自保無虞了。
“大人,您請。”領頭的保長孫四六推開院門,腦袋低垂,臉上仍不忘堆起討好的笑,躬身相請。
李煜輕瞥了他一眼,喉中‘嗯’了一聲,便自顧自地邁步走了進去。
這處院子自收拾好後,大多時候就一直空著,即便它就與趙鐘嶽所居院落,以及那一伍駐防屯卒宿地相鄰。
此處這般好的‘位置’,在鄉民心照不宣的默契下,成了特地為這位朝廷的‘將軍’拾掇出來的院落。
這般做,是知恩圖報,也未嘗不是趨權迎奉。
亦是那摸不著、看不見,卻又在大順王朝治下如鐵律般烙印在骨子裡的......階層。
官和民,如雲如泥,隔了一條攀天之梯。
昔日,若是縣城的老爺們下鄉勸課農桑,村中住的最是闊氣的村長,都得連夜搬去去挪窩。
此間鄉民們習慣了,並逐漸將此視為天經地義。
目送李煜及一眾親衛入院,趙先生也一並跟了進去,守在院門外的孫四六才暗暗舒了口氣,把院門重新掩上。
他還是不大習慣,隻會一味的......迎合。
未來如何?他還想不出來。
他們這些人沒了主意,隻能緊緊抱著眼下的這根救命稻草。
孫四六隱隱意識到。
或許不管是主動,亦或是被動......他們都將拿上刀兵,走上一條浴血而存的不歸路。
這就是眼下的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