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怖的一幕,極大的刺激到了車廂內的幾個女眷。
突然,車輿中傳出半截驚呼,“呀——!”
前麵牽馬的兵士一驚,趕忙止步戒備,“停!戒備!”
騎馬並行的李煜聞聲,趕忙策馬靠近,掀開車輿側窗繡簾急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車廂內傳出一兩聲吸鼻子的囔囔音過後,年紀最小的侍女池蘭探出臉來,她麵色慘白,猶帶淚痕的一雙明眸濕漉漉的,分外惹人憐惜。
“對不起,老爺。”池蘭可憐巴巴的怯聲道,“都是奴婢膽子小,嚇著了......”
李煜循著她驚慌閃躲的目光望去,隻見官道側旁被刨開的土包四周,一地狼藉。
枯骨淩亂肢離,這些屍鬼死了也難獲安寧。
骨骸中還夾雜著一顆帶有毛發的頭顱殘骸。
或許是因為實在不好啃噬,那頭骨上乾枯發黑的皮肉連帶著片縷毛發反倒殘存下來,散亂的緊貼在骨骸上,空洞的眼窩無聲地凝望著每一個與之對視的生者。
觀之,叫人脊背發寒。
李煜麵色一沉,還是放緩了語氣安撫道,“彆怕,不過是具枯骨,已然死透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告誡道,“此去路途不太平,你們安心待在車輿裡,小心為上。”
“我就騎馬護在馬車左右,不管外麵動靜如何,都不必驚慌。”
現在耽擱行程倒是小事,這平日最親近的幾個侍女出了變故,那才追悔莫及。
“阿蘭乖......”夏清伸手輕輕攬住池蘭的背,引她往自己肩上靠了靠,輕拍後背,安撫著她。
然後,夏清朝窗口外騎行的李煜道,“老爺,您放心......奴婢會看好她們幾個的,絕不會再如此莽撞了。”
“路上,我們也斷不會無故離開車輿。”
這不是秋遊踏青,而是遷徙逃亡。
這一點,夏清等人早早就知道了。
但有所聽聞,和親眼目睹,終究還是兩碼事。
內宅女眷想要適應這樣殘酷的世道,總要有個過程。
李煜點點頭,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全程騎行跟在隊伍中段,離這架彩輿並不遠。
隻要侍女們不添亂,他和身旁跟隨的騎卒,足夠護持女眷周全。
李煜放下繡簾,驅馬讓開身位,衝前麵牽馬的士卒道,“繼續出發!”
“喏!”
隊伍再度啟程,這次有了方才交談......道旁淒涼的遺骸,引來了李煜愈發頻繁的注目。
儘管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目睹,更比不上甕城內壯觀的焦骸可怖,卻也難免心中感懷。
物傷其類,秋鳴也悲。
此番世道,倒是真如那幾句詩詞所述。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用來描述這遼東屍亂,再貼切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