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際隻餘暮色。
甲士卸了兵甲,歸於村中民戶歇息。
馬匹在村中牛棚、驢圈內都已安置妥當,正大口咀嚼著草料。
趙鐘嶽親自端著一個木托盤,端著熱氣騰騰的飯食來尋李煜。
“大人,請用晚食。”他站在敞開的院門口,恪守禮節。
李煜站在院中,正平端著長槊熟悉分量,不時還會淩空刺擊劈砍,帶起嗚咽的破空之音。
就憑這虎虎生威的聲勢,趙鐘嶽就沒敢冒失的跑進去。
那杆長兵,但凡被它掃到分毫,隻怕就得一分為二。
刀槍無眼,他可不想死於誤傷。
聽到院門來人,李煜才收了架勢,持槊往屋中走去。
“進來吧,一起用食。”
李煜餘光掃到趙鐘嶽托盤上的兩碗粟飯,就知道他有話想說。
趙鐘嶽跟了進去,將托盤放在簡陋的木桌上。
兩碗粟飯,一碟醃菜,這就是他們全部的晚食。
剛一落座,趙鐘嶽就在動筷之前,問出了他心心念念的問題,“此遷民之舉,學生有何用武之地?”
他問得直接,語氣中的期盼幾乎要溢出來。
對他而言,若是主公有令,自是受器重的好事。
若是閒之無用,還是好事,那他就可以不必留在西嶺村,而是可以隨著騎隊一起回撫遠團聚了。
少年郎藏不住心事,三言兩語,李煜就覺察到了趙鐘嶽的歸心。
但......不行。
這時候,還不能放其與趙府團聚。
在幕僚這一身份之外,趙鐘嶽作為質子的身份,從始至終都沒有從他身上褪去。
讓他留駐西嶺村,其實最重要的還是給他一種回家近在咫尺的希望感。
而非真的放他回去。
李煜放下碗筷,沉吟片刻,指節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鐘嶽,東遷事宜未成,西嶺村尚需有人治民防屍,保此安寧。”
“防屍不過舞刀弄槍的匹夫之勇,但治民安境者難尋,是故眼下非你不可。”
趙鐘嶽聞言,對回不了家難免有些失望。
但下一刻,又因那句‘非你不可’湧上一股受重視的使命感,一種難以言喻的激蕩。
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的分量大抵如此。
“學生曉得,願為大人分憂解難!”趙鐘嶽起身,揖而複坐,動起碗筷來。
李煜看趙鐘嶽受捧後振作的模樣點點頭,
他一邊就著簡陋的醃菜、粟米進食,還不忘向其囑托。
“鐘嶽,明日起,此行騎隊中會有十人留下,暫且屯駐於此。”
趙鐘嶽動作一頓,心中想了想,問道,“那大人剩下的人手,恐怕太少了些吧?”
今日趕到西嶺村的,隻有二十餘騎。
再去十騎,李煜明日趕路就隻剩下十騎可用,難免有些寡弱。
於是,趙鐘嶽自請道,“大人儘管帶騎兵東行。”
他試圖勸說李煜莫要分兵範險。
“西嶺村有孫氏鄉人持兵自保,眼下西嶺村可用男丁,有二十之數,學生在此自保無虞。”
李煜搖了搖頭,“鐘嶽,非也。”
“你在此保村守寨是一回事,留下的騎隊,還有彆的要務。”
迎著趙鐘嶽疑惑的傾聽之姿,他解釋道,“此行之初,本官麾下隨隊有三十騎。”
“官驛已經留置一什,西嶺村亦需留置一什。”
如此分兵,固然加強了沿途守備,可李煜趕赴撫遠,豈不是人單力薄。
趙鐘嶽心中不解,更帶些憂慮,於是便問,“學生不明,望大人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