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收回那隻指向南方的手臂,赤紅大氅隨著手臂收回而斂去張揚,隻餘下衣袂垂落。
他的手掌按在刀柄上,沉聲道,“今日,我與諸位約法三章。”
“其一,披甲執銳者,無分老邁。”
“爾等皆當遵從軍法,束軍聽令。”
此為奪權之論。
“違者,本官將嚴懲不貸!”
不少人微微色變,但是在場唯二的另一名張百戶毫無言語,他們一時也犯不上為之出頭。
有約束,自然也得有體恤。
李煜隨後投其所好道,“相對的,我可以幫助諸位,於南城尋覓諸位撫遠衛同僚的蹤跡。”
這句話,才是真正戳中他們軟肋的利器。
然而,李煜私下想的卻是......南城屍變的倒黴蛋,大抵是找不到的。
它們如果沒有徹底葬身屍腹。
那現在,大概要麼消失在甕城火場裡,要麼估計就是讓那南坊的王二給一並捕殺了。
至於死相。
頭首分離隻怕還是輕的,王二收集‘青舌’履約,隻怕是連屍鬼的下頜都得被他撬開。
那般狼藉之相,想靠死者的麵目辨認,就不用想了。
找回屍骨應是不大可能,能尋得幾個兵牌便屬萬幸。
像王柄勳那般,死後還能保留一具完整的屍身,等待同僚收斂,那得是何等逆天的運氣?
這種種內情,李煜卻並不會輕言。
下方,一眾老卒彼此交換著眼神,相繼頷首認下。
李煜見無人有異,才繼續道,“這其二。”
“我與張大人已經談妥,不日將遷民入衛,以此填補撫遠衛防衛缺漏,同舟共濟。”
同一件事,換個說辭。
倒是顯得他這個從城外逃難來避災的破落戶,成了個雪中送炭的熱心腸。
當然,此地沒有幾個外人知曉其中內情......
少數知情者也更不會揭露李煜就是了。
然而,老卒們關注的重點,卻不在此處。
這座衛城幾乎成了一座空城,確實需要大量的人口來填充,來恢複生氣,來協同防衛。
是合則兩利的好事,便沒理由抗拒。
但是,外來戶入了撫遠衛後,一個更現實,也更尖銳的問題......
衛城就這麼大,裡麵營建好的宅子那都是有數、有主的。
遷來一群素不相識的外來戶,吃喝倒是不愁,可是該怎麼讓他們分住?
想著想著,不少人眼底就帶上了一絲抗拒的意味。
為主家護院的老卒們,絕不能容忍主家的宅邸被人占據!
一些武官家族在此傳續日久,經過數代人的紮根傳承。
這衛城官邸就跟自家祖宅無異,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家的祖宅,被一群外人鳩占鵲巢?
即便......同意外人借住。
然而人心隔肚皮,主家還剩下那些婦孺,可實在是經不起新的變故。
萬一引狼入室,讓主家的女眷再受半點驚嚇與委屈,他們這些還活著的老家夥,死了都無顏去見地下的主家恩主!
他們如今的處境固然艱難,但守護主家的顏麵,確保主家婦孺的安寧,要遠比簡單的大發善心重要得多。
氣氛逐漸有些微妙的變化。
好在,李煜也考慮到了,不等人群有所騷動,他便給出保證,“當然,遷民之事,不會動爾等主家宅邸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