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位富商,論名分與趙琅相同,都是捐來的員外郎,品級說起來也不比李煜這區區百戶低。
可終究是銀子換來的虛銜,手裡沒有半分實權。
這等虛銜,除了免去幾樣征丁徭役,連田稅都躲不過,無非是在見官時,比尋常商賈賤籍多幾分體麵罷了。
在真正的地方官眼中,他們還算不得同僚,不過是朝廷替他們貼上個‘肥羊’的標記。
明晃晃的,誰都能瞧見。
在李煜冷漠的注視下,那幾人極力屏著呼吸,連喘氣都小心翼翼。
少年武官身姿挺拔,立於陋巷之中,並不屑於向他們虛與委蛇,“諸位敢來,不就是猜到了嗎,又何必多問。”
言語中透著疏遠,一聽便知。
昔日既無雪中送炭,更未錦上添花。
今日得之碩果,又與爾何乾?
......
自屍亂禍縣以來,這幾位大戶府邸中的員外老爺,個個都成了驚弓之鳥,等閒不敢踏出府門半步。
當初趙琅與張承誌想要串聯各家,都不得不一一登門拜訪,才能說上幾句話。
富商們毫無疑問是怕死的。
越是家財萬貫,擁有的越多,人便越害怕失去。
而死亡,是最終極,也最徹底的失去。
死亡會讓他們失去財富、地位......人世曾擁有的一切。
為此,哪怕李煜態度冷淡,他們也會隻當沒看見,一個勁兒的蜂擁而至。
其中一人再拜,“李大人,我等皆為朝廷納兵助糧,不曾有絲毫懈怠。”
“今日既有趙府生路,隻盼大人能普濟庶民,救我等於水火!”
就連那些被趙府收攏的破落軍戶,都能隨之而去。
他們又如何能甘心。
李煜心底嗤笑。
納兵助糧......
納的是張承誌討來的幾柄刀槍棍棒,助的是趙琅登門勸來的幾袋帶殼粟糧。
有幫助嗎?
還是有的,也就是那麼一點點微末之功罷了。
但這些說到底......和他李煜又有何乾呢?
縱是心中這般想,李煜卻不能一口回絕。
這些富商或許一時成不了事,但若是一心壞事,那也會是一樁大麻煩。
今日是肯定不救的,但希望也是一定要給的。
隻有心懷期待,這些人才能繼續安分守己,不攪和出什麼幺蛾子來。
“本官也不與諸位虛言,今日趙府確是往坊外遷逃。”
至於逃去哪兒,李煜不說,任他們遐想。
“但幾位也都看到了,此處一眾白首老漢都得披甲上陣,才堪堪護得住隊列綿延之首尾。”
順著巷口看去,不時便能看到白首老卒成伍經過。
單看如此表象,這就是一副勉力湊數的窘況,意味著朝廷官兵人力枯竭下的捉襟見肘。
當老弱都被驅上一線,便意味著已至山窮水儘。
李煜的意思很明白,這已經是婉拒了。
撫遠縣的殘兵隻剩下這麼點兒,他便是想帶上這幾位府中上下,那也是有心無力。
兵力不足,沒有能力護持更多人。
好在,他也沒完全堵死話頭。
幾名富商眸底雖是失望,但也不敢真的造次。
這一次走不脫,那第二次,第三次呢?總會有機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