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當中肚腹最富態之人開口探詢道,“李大人,今日不成,那來日呢?”
隻看富商們空手而來,不攜行囊,固然是因匆忙堵截之故,但......他們恐怕也不大想現在匆匆逃命。
各家府上家大業大,尚未至窮途末路之境地。
倉促之間不加收拾,他們更舍不得府上財貨。
真舍了那些府上財貨,他們就是和旁人無異的流亡之民,怕是連那些家仆都會頃刻轟散。
這些東西,是他們往後的原始資本。
過去靠錢,以後靠物,隻要保住這些,他們就始終還是那體麵的員外老爺。
糧食、布匹、茶葉......平日裡哪家經商的會不囤上一些,倒買倒賣?
還有的大戶人家是兼著賣炭的生意,屍亂前就曾收了幾個月的炭石和木炭,就是為了等到入冬,大發一筆。
到時候,這炭就是滿城百姓過冬的必需品。
當然,現在的喪亂時節,囤下的炭等入了冬,隻會比以往更重要。
這些存炭,隻怕連李煜知道了都會眼紅不已。
所以,他們在這百戶武官麵前感到膽怯......不敢露財,唯恐李煜縱兵破府,強奪而去。
李煜怕他們壞他大事,他們又何嘗不怕李煜破門滅家。
但趙府這一行人走上街巷,就不可能停下,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
有求於人,其中分寸,幾名富商還是知曉的。
退而求其次,是最好的結果,此刻他們隻等李煜一個答複。
“諸位勿憂,待援軍而至,本官自會複平各坊,解救百姓。”
李煜侃侃而談,三言兩語便讓他們知曉,他還有數百援軍未至。
如此,才讓眾人吃了個定心丸。
而李煜,盯著其中一個麵生的富商,終是開口相問,“這位員外,此前我倒是未曾見過,不知是哪位高門?”
那富商一臉尷尬之色,硬著頭皮拜禮道,“小人在李氏麵前不敢妄稱高門。”
“小人姓高......”
李煜嗤笑,高姓......那不就是在衙前坊內登門征丁時,為數不多叫他吃了閉門羹的府邸嗎。
富商高慶也是苦著臉,他此前敢拒絕李煜登門索丁,自然是有底氣的。
他的族兄高啟,正是撫遠縣令,乃‘百裡侯’。
有這層關係在,彼時消息不甚靈通的富商高慶封門閉耳,他看不上一個登門的區區百戶,也不稀奇。
隻不過眼下形勢比人強,縣衙那邊的族兄高啟始終對衙前坊不管不問,他也終於是坐不住了。
現在也隻能舔著一張厚臉皮,來搭一搭這位李氏百戶的救命渡船。
“......家兄,是縣令高啟。”高慶搬出族兄來,興許是想讓這位李氏百戶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
李煜聞言,眼神果然變了。
卻不是高慶想象中的熱情,而是一股揶揄之意。
李煜心想,‘原來,是那具官屍啊。’
吞銀的綠袍縣令,那副模樣倒確實是讓人印象深刻。
若是不知其生死,他尚會禮敬一二。
但既知那縣令高啟已然屍變,這靠山即倒的高府自然是得任他拿捏。
這少年武官,可著實算不得什麼心胸豁達之人。
他骨子裡總歸是秉承著先父睚眥必報的脾性,記仇、隱忍。
“失敬,原來是縣令高大人之弟。”李煜敷衍的還了一禮,隨即麵帶悲意道,“撫遠縣令高啟,經本官查驗,已於縣衙身亡屍變。”
“高員外,還請節哀。”
高慶聞言,霎時如喪考妣,苦著張臉哆嗦著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小小的報複,夾雜著少年郎的惡趣味。
其成效,讓李煜看的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