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這屍疫有少許進化之能,經過這樣大規模的同類相噬,養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怪物,城中局麵隻怕就無可挽回了。
這個險,他們賭不起。
與其如此,將它們引開,繼續放任不管反倒更為穩妥。
但是,李煜搖了搖頭。
“鐘嶽,引屍暫且不提,你所謂可殺,又是如何?”
趙鐘嶽趁著揖禮功夫,眼角餘光飛快地掃過袖中微微露出的紙頁一角。
那才是他的‘場外援助’,來自老父親趙琅的毒辣預判。
今日回家探親,趙琅對當下局勢的傾囊相授,給了他無數啟發。
林林總總的可能性,足有九種之多!九種!
而趙鐘嶽則是挑出了最貼合當下情況的兩種,加以發揮。
他不著痕跡地掩好袖口的備忘小抄,這才抬首答道。
“學生聽家父所言,衛城中尚有數架床弩可用?”
迎著他探詢的目光,李煜點了點頭。
趙鐘嶽精神一振,興奮道,“那便簡單了!”
“若引屍,便以床弩射往城北,群屍聞聲,自然蜂擁而去!”
“若殺屍,便於土壘頂部架上床弩,甚至是從土壘中間挖出一個空隙,供床弩攢射。”
“這城中屍鬼,不消十日可除!”
他的信心,源自這個時代最巔峰的動能武器,對血肉之軀的降維打擊。
仿衛城舊事,依仗官街之南北通直,床弩平射的殺傷力將達到最大化。
隻要殺戮效率夠快,屍鬼留下的殘骸,自然也就有了派人掩埋收斂的餘地。
以遼東秋日之氣候,他們隻要趕在下一場大雨之前收拾乾淨,腐屍生疫之害,自解!
為此需要付出的代價,或許僅僅隻有數量不定的特製弩槍。
庫中尚存百餘根,夠麼?
李煜也很難說。
若是足夠,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是數量功虧一簣,又該如何?
不確定性還是有的。
李煜沉吟許久,終是抬頭。
堂中光線愈發黯淡,隨著時間流逝,大半都已陷入黑暗。
李煜和趙鐘嶽僅能借著夕陽最後的一絲餘光,勉強看清對方的身形輪廓。
李煜先是朝堂外道,“來人!掌燈!”
隨即,他對趙鐘嶽道,“鐘嶽,入座。”
門外親衛腳步匆匆,早早等候入場的侍女們護著油燈,魚貫而入,點燃了外堂內外的燭光及燈籠。
自始至終,她們蓮步輕移不漏聲響,俏臉含笑卻不發一言。
優雅而高效,令人心悅。
趙鐘嶽微微低頭,不敢冒犯幕主近侍。
夏清四人布置好燈火,輕揖候命,直至李煜擺手示意,她們才悄然離去,隻留下開門與關門的輕響。
燭火跳動,重新驅散了堂內黑暗,也讓李煜的臉龐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清晰。
“城北屍鬼太多,更沒有再次施展火計的餘地,我便不願意與之繼續硬碰硬。”
李煜坦言他自己的想法。
“在兩堡軍民徹底遷入衛城之前,我不能冒這種奇險。”
“軍戶和百姓們,也冒不起。”
李煜並不畏懼失敗,卻也要分清楚時候。
兩堡逾八百口性命都在他的肩上擔著,眼下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走在這名為‘東遷’的鋼絲繩上,讓人不敢有絲毫紕漏,以免墜入腳下萬丈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