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此疫之利害,想必無需再由本將多言了吧?”
校尉與屯將,合計所剩六人,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齊齊抱拳,“我等遵命!”
孫邵良點點頭,這才繼續道。
“待傷兵抽出,便合為一營敢死先鋒,我們......”他頓了頓,環視眾人,“得殺進城中!”
“去辦吧!”
“喏!”
染疫者,死路一條。
但他們死之前,總還能為袍澤,為同鄉,為軍中親族做出更多貢獻。
......
軍法嚴苛,在按隊清點過後,很快就有了一個大概的統計。
“總兵大人!”
軍法官手持小冊,苦著張臉稟報。
“我軍傷者......百戶有四,什長九人,伍長一十有三。”
“算上一些難以分辨的小傷,兵士之數逾百。”
“按卑職的初步統計,”軍法官歎了口氣,“疑染疫者,至少有三百之數,且隻多不少!”
大多數人,都是被城牆上投下的亡者碎體所濺傷。
會不會染疫其實還不好說,但孫邵良也沒工夫考慮這個。
他接過名冊,指著一個人名,當即下令,“著李百戶暫代屯將之職。”
“傷兵合編一營,休整......兩刻。”
今日,軍中每人都領了最後一日口糧。
孫邵良糾結再三,還是打算讓這些可憐人,做個飽死鬼。
但也就僅此而已罷了。
全軍下城血戰......
孫邵良光是想想這般殘酷絞肉的下場,就隻覺得脊背發寒。
理智而論,還是隻能靠這些注定會損失的傷兵,搶先去與之兌子。
然後,全軍才能畢其功於一役。
他們實在是沒有太多時間去等待。
隻能急攻!
......
“家主!”
名冊裡簡簡單單地寫了四名營兵百戶,可這四個百戶,卻又不單單隻代表四個人。
他們少則親兵數人,多則十數,皆一臉沉痛的圍聚在各自主官身側。
這些人,要麼是這幾位營兵百戶的義子家丁,要麼是親族袍澤。
其中那位得到火線提拔的李姓百戶,眸底略顯黯淡地看著眾人,還是不得不強打精神道。
“諸位,眼下情況,能活一個是一個。”
“過去的軍法,當不得真了!”
主將亡,親兵必亡。
主將生,親兵可生。
但是現在,在拘泥於過去,那就隻是愚蠢!
而且,愚不可及!
又是一位營兵百戶,陡然站起了身,他的臉上,有著一道明顯的破口。
那隻是在架梯之時,被不知是石子,還是飛濺的碎骨碴所劃破的。
但是,傷就是傷,這一點又讓人無從辯解。
“我乃沈陽左衛百戶,沈陽府......”
這位營兵百戶隨後看向自己的族弟,也是他的親兵什長。
“阿亮,活下去,代我回家去看看。”
“告訴我娘,不孝子不能在堂前儘孝,實非我願也,卻不得不為也!”
他的聲音逐漸哽咽。
“拜托了!”
身後是上千袍澤的刀劍,身前是注定赴死的‘屍獄’。
可是,總不能因此就自私地讓身邊人,也全都白白送死。
既是不得不為,那便讓親者活,哪怕隻是帶個口信回家,也比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埋骨他鄉要強得多。
“......”在沉默中,眾人最後團聚一餐。
袍澤與袍澤,同鄉與同鄉,主與仆,親族與親族。
他們貢獻出自己身上的乾餅,水囊,為各自身邊的這些將死之人,做著最樸素的送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