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水汽裹著腐葉的腥氣撲麵而來,杜蘭特的軍靴踩進泥濘,發出沉悶的“噗嗤”聲。後背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杜賓半扶半攙著他,他右手拄著根粗樹枝當拐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身後跟著幾名一同逃出營地的士兵——他們已經在這片密林中奔逃了許久,中途隻歇了兩三個小時。
天已蒙蒙亮,一旦太陽升起,他們的行蹤會更容易被追兵發現。必須趁這段時間再跑遠些。
“叔,左邊有個山洞。”杜賓聲音嘶啞,滿臉疲憊卻仍舉槍警戒,扶著他勸道:“先躲進去喘口氣吧,我們歇歇。”
杜蘭特擺擺手,用肩膀靠在樹乾上喘息。失血過多讓他頭暈目眩,看著眼前幾個年輕士兵,心中五味雜陳。想他從前何等不可一世,如今卻狼狽至此。這次襲擊一定是“遮天之手”乾的,他早料到對方會報複,卻沒料到如此迅速果決,連一點反應時間都沒給他。
“嗡——”
一陣細微卻尖銳的機械聲從頭頂傳來。杜賓猛地抬頭,瞳孔驟縮:“無人機!”
那是架巴掌大的黑色無人機,懸在二十米高的樹冠間隙,機腹攝像頭反射著冷光。杜蘭特的心臟瞬間沉到穀底——“遮天之手”的追蹤效率遠超預期,不僅有重武器,連這種專用於密林追蹤的微型無人機都配備了。
“跑!彆回頭!”杜蘭特嘶吼著。杜賓立刻從士兵手中奪過ak,拉栓、開槍一氣嗬成。但無人機早有防備,猛地拔高,子彈隻打掉幾片樹葉。
“不止一架!”一個士兵指著左前方,又一架無人機從藤蔓間鑽了出來,“它們在標記位置!”
恐懼像藤蔓纏上每個人的心臟。被無人機盯上,意味著死亡已在身後獰笑。
林間光線驟然變暗,參天古樹的枝葉像傘蓋遮蔽天空。杜蘭特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亂,杜賓急促的呼吸就在耳邊。他咬緊牙關,傷口的疼痛幾乎讓他站不住,卻不敢停——他是這群人的主心骨,一旦倒下,所有人都會變成毒牙的獵物。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從斜後方傳來。杜蘭特回頭,看到一個士兵的腦袋突然炸開,身體直挺挺倒在泥地,步槍摔在一旁。
“有狙擊槍!”杜賓失聲喊道。
“往密林深處跑!那裡樹木密,無人機不好追蹤!”杜蘭特大喊。
又一個人倒下了。杜蘭特感覺喉嚨發緊,現在隻剩他、杜賓和一個士兵三人,而追兵的腳步聲已清晰可聞,夾雜著對講機裡的汙言穢語。
“將軍,我斷後!”剩下的士兵停下腳步,“護送將軍活下去!”不等杜蘭特反對,他轉身舉槍朝追兵方向連開三槍,隨即消失在灌木叢後。
杜賓想去拉他,卻被杜蘭特死死按住。他們聽著槍聲漸遠,接著是一聲慘叫,隨後陷入死寂。
隻剩下兩個人了。
杜蘭特拉著杜賓鑽進齊腰深的蕨類植物叢,壓低聲音:“聽著,杜賓,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克欽軍的司令。”
杜賓聲音發顫:“我們一起走,能甩掉他們的!”
“我不行了。”杜蘭特苦笑,摸了摸後背,手掌立刻被血染紅,“傷口裂了,我速度太慢,會拖累你。”
“我不走!”杜賓抓住他的胳膊,指節發白,“要走一起走!當年你把我帶出來,現在我就要把你帶回去!”
杜蘭特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嗡——”
無人機的聲音再次逼近,這次幾乎就在頭頂。追兵的呼喊聲傳來:“在那邊!他們跑不遠了!”
“沒時間了!”杜蘭特猛地推開杜賓,“看到那片灌木叢了嗎?你往那邊跑,我把無人機引過去,再從側麵陡坡滑下去,順河流跑,他們一時追不上你。”
杜賓愣住了,看著叔叔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麼:“你想……自己留下?”
“我引開他們。”杜蘭特聲音異常平靜,像小時候那樣拍了拍杜賓的臉,“記住,你不是小孩子了。幫我照顧好你嬸嬸和弟弟,活下去。告訴他們,沒足夠力量前,彆找遮天之手報仇。”
不等杜賓反應,他猛地站起來,朝著與河流相反的方向狂奔。
“杜賓!跑啊!”
杜賓看著叔叔的背影消失在密林,聽著追兵腳步聲朝那個方向湧去,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最後看了一眼叔叔消失的方向,轉身衝進了紅色灌木叢。
杜蘭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分不清方向。傷口的劇痛讓他視線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刀片。他摔倒又爬起,腳踝扭了卻像沒知覺,隻是機械地往前衝。
他知道自己跑不遠了。體力早已透支,失血讓意識開始渙散,耳邊除了自己的喘息,就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獰笑聲。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