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牙傭兵團的成員正有條不紊地清理著克欽軍總部營地的殘骸，靴底碾過遍地破碎的彈殼與焦黑的木屑，發出細碎而密集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場覆滅奏響餘韻。
營地中央的建築早已化作一片焦黑廢墟，幾根扭曲的金屬支架頑強地刺向天空，如同垂死巨獸的肋骨，無聲訴說著數小時前那場慘烈突襲的每一寸火光與轟鳴。張強站在廢墟前，作戰服上濺著幾點泥汙，卻絲毫不減周身凜冽如冰的氣息。他的目光掃過遍地狼藉——倒伏的槍械、凝固的血跡、燒變形的通訊設備，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弧度。
“強哥。”毒牙傭兵團的小隊長，代號“蝰蛇”的男人快步走近，腳步在碎磚上碾出悶響，聲音低沉而恭敬，“營地清理完畢。克欽軍主力徹底潰散，傷亡……已超九成。”
張強沒有回頭，隻淡淡“嗯”了一聲，目光最終定格在遠處叢林邊緣那片搖曳的陰影上。晨霧正從林間漫出，像一道模糊的界限，隔開了身後的死寂與前方的未知。“杜蘭特呢？”
蝰蛇的聲音明顯頓了半拍，喉結微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根據最後戰場傳回的消息，杜蘭特在混戰中帶著幾名核心護衛衝了出去，目前……暫時失去蹤跡。”
張強緩緩轉過身，在他深邃的眼眸裡，卻沒有任何溫度。這平靜的眼神讓蝰蛇背脊一寒，仿佛有冰錐順著脊椎往下滑。“暫時失去蹤跡？”他重複著這幾個字，語氣平淡得可怕，“蝰蛇，這次行動，‘遮天之手’動用了多少資源，耗費了多少心血，你比誰都清楚。現在你告訴我，讓杜蘭特跑了？”
蝰蛇的額頭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鬢角滑進衣領，他猛地低頭，：“是我的失職！強哥，我願承擔所有後果！請再給我一次機會——他們必然往山區密林逃竄，我這就帶人進山，就算翻遍每一寸土地，也要把杜蘭特揪出來！”
張強沒有立刻回應，他緩步走到一具克欽軍士兵的屍體旁，那具屍體還保持著握槍的姿勢，指節因僵硬而泛白。他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對方緊握的製式步槍，金屬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你該清楚杜蘭特的性子。”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他不是那種會跪地認輸的人。克欽軍在緬北盤桓這麼多年，根係早就紮進了每一寸土壤——除了這個總部，他們在撣邦、在克倫邦還有好幾個分部，那些都是杜蘭特藏在暗處的爪牙。”
蝰蛇的臉色愈發凝重。他當然明白——杜蘭特就像一棵被砍斷主乾的老樹，隻要深埋地下的根係還在，一場雨、一陣風，就可能讓殘枝重新抽出新芽。
“他逃了，就意味著麻煩遠沒結束。”張強的目光再次投向東方的叢林，仿佛能穿透層層疊疊的樹葉，看到那個正在密林中踉蹌奔跑的身影，“他會恨，會瘋了一樣反撲。那些分部的人，隻要杜蘭特還活著，就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四麵八方圍上來。”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變得淩厲，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碴：“我從不喜歡麻煩，更不喜歡有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刀，懸在頭頂。”
“強哥，您的意思是……”蝰蛇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不自覺地握住了腰間的配槍。
“不惜一切代價。”張強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調動毒牙所有能動用的力量，織一張網——封鎖所有可能的路線，……所有他可能落腳的地方，全部盯死。我要讓杜蘭特變成真正的喪家之犬，就算他能逃出這片叢林，也休想逃出我們的手心。”
他向前一步，抬手拍了拍蝰蛇的肩膀，那力道重得讓蝰蛇膝蓋微沉，幾乎站不穩。“告訴所有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張強伸出三根手指，指尖在晨光下泛著冷光，“誰能把杜蘭特的人頭帶回來，這三千萬美金，就是他的。”
蝰蛇的瞳孔驟然收縮。三千萬美金——足夠讓最冷靜的傭兵也紅了眼。哪怕是“遮天之手”的動員兵，也難免為這數字心頭一震，畢竟他們雖為組織效力，七情六欲與常人無異。
“另外。”張強補充道，語氣恢複了平靜，卻更顯深不可測，“通知我們在緬國軍政府的線人，給他們點‘甜頭’，讓他們‘恰好’在這幾天加強克欽邦與周邊地區的邊境管控。我要讓杜蘭特知道，從他逃出營地的那一刻起，他麵對的就不是一場簡單的追殺，而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
“是！”蝰蛇猛地立正，聲音因決絕而微微發顫，“保證完成任務！”
看著蝰蛇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的腳步在廢墟上踩出急促的聲響，開始迅速調集人手，張強重新將目光投向那片幽暗的叢林。夜霧尚未散儘，風從林間穿過，帶來潮濕的腐葉氣息，仿佛還裹挾著杜蘭特那雙燃著怨毒的眼睛。
“杜蘭特。”張強輕聲低語，聲音被風揉碎在空氣中，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那個逃亡者發出最後的通牒，“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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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克欽邦叢林，濃重的濕氣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一切都裹得密不透風。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杜蘭特的褲腿，冰涼的觸感順著皮膚往裡鑽，刺得他打了個寒顫。他是被一陣尖銳的刺痛驚醒的——後背的傷口在昨夜的奔逃中被反複牽扯，傷口周圍的皮膚燙得驚人，稍微動一下，就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肉裡攪動。
“叔，您醒了？”身旁傳來杜賓壓低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這個跟隨他十幾年的侄子眼下烏青濃重，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臉上滿是疲憊，卻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手裡的槍始終握得很緊，槍口微微下垂，卻隨時能抬起來指向任何異動。
杜蘭特咬著牙，試圖自己撐起身，可左臂剛一用力，後背的劇痛就像潮水般湧來，此刻也開始滲血。他倒抽一口冷氣，額頭上瞬間冒出汗珠，順著臉頰滑進嘴角，帶著鹹澀的味道。“該死……”他低聲咒罵，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杜賓連忙伸手扶住他，動作小心，刻意避開他的傷口：“叔，您彆動，我來。”他從背包裡翻出僅剩的一小瓶碘伏，瓶身被擠壓得有些變形，他將碘伏倒在一塊還算乾淨的碎布上，布料邊緣還沾著乾涸的泥點，“可能有點疼，您忍一下。”
冰涼的碘伏碰到傷口時，杜蘭特渾身猛地一顫，像被電流擊中。他死死咬住牙關，腮幫子繃得發緊，硬是沒讓痛呼從喉嚨裡漏出來。視線越過杜賓的肩膀，他看到不遠處的樹冠在夜風中輕輕搖晃，月光偶爾穿過枝葉縫隙，灑下幾道晃動的光柱，照亮空中飛舞的蚊蟲。可這看似平靜的景象，在他眼裡卻處處藏著殺機——那些追兵就像嗅覺靈敏的獵犬，昨天能僥幸逃脫，不過是借著夜色和對地形的熟悉暫時拉開了距離。天一亮，那些瘋子肯定會順著他們留下的腳印、折斷的樹枝、甚至是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追上來。
“不能停。”杜蘭特推開杜賓的手，掙紮著站直身體，右手緊緊握住腰間的手槍，槍柄因手心的冷汗而有些打滑，“他們搜得緊，再歇下去，等包圍圈收緊，我們就真成甕裡的鱉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那是多年來在槍林彈雨中淬煉出的威嚴。杜賓看著他蒼白卻依舊銳利的臉，點了點頭，重新將杜蘭特的一條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力道沉穩：“往這邊走，叔。穿過前麵那片竹林，有一條隱蔽的小溪，順著溪流走能避開開闊地，他們的無人機不好追蹤。”
杜蘭特沒有異議。杜賓是土生土長的克欽人，對這片叢林的熟悉程度，不亞於對自己手掌的紋路——哪裡有暗河，哪裡有斷崖，哪裡有能藏身的岩洞，他都一清二楚。他將大半體重壓在杜賓身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每一步都牽扯著傷口，疼得眼前陣陣發黑。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服，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混著傷口滲出的血，又涼又腥。
周圍的寂靜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讓人心裡發毛。除了他們踩斷枯枝的“哢嚓”聲，就隻有偶爾傳來的鳥叫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可越是安靜，杜蘭特就越覺得不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說不定正透過樹葉的縫隙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槍口早已悄然對準。
“再快點。”他催促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我記得……第三分部離這裡不算太遠，隻要到了那裡，我們就能喘口氣，調集人手，跟他們好好算算這筆賬。”
說話間，兩人已經鑽進了茂密的竹林。竹竿密密麻麻地擋在身前，需要費力撥開才能前進，竹葉掃過臉頰，留下細碎的刺痛感。杜蘭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傷口的疼痛幾乎讓他麻木，但他死死咬著牙，一步也沒有停下。
他清楚地知道，身後的追兵或許就在幾公裡外，甚至更近。這場逃亡，才剛剛開始，而他必須活下去——為了複仇，也為了那些倒在營地廢墟裡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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