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潔想了下，還是開口道：“其實……我以前沒怎麼跟你提我哥，不是因為我們關係不好。”
郭衡握著杯子的手頓了頓，抬眸看向她。客廳裡很靜，他能清晰地聽見夏潔的呼吸聲，比剛才稍重些，像是每說一句話都要攢些力氣。
“我哥比我大四歲，爸媽走的時候我才十一歲，是他帶著我一路磕磕碰碰的長大。”夏潔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的玻璃花瓶上，裡麵那兩支乾花的花瓣微微卷曲，“那時候他讀大學時，一邊學習一邊兼職，就為了我們的生活。他那時候總說，以後讓我過好日子。”
郭衡沒插話，隻是安靜地聽著。他從未聽過夏潔講這些，記憶裡的她總是淡然的，提起家人時也隻寥寥幾句帶過，像在說彆人的故事。可此刻她眼底的情緒很軟，有懷念，還有些說不清的複雜。
“後來他大學畢業後就去鵬城找工作，應該是處處碰壁吧，他去了y省k市，在那裡開了礦業公司，我們的生活才好起來了。”夏潔的聲音輕了些，“哥哥在那邊買了房，買了車，他也交了女朋友，一切都是美好的。我也過去玩了一段時間。”
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瓶身，像是在觸碰那段遙遠的時光：“他給我也買了車，後麵又買了房，買了很多衣服等奢侈品。”
夏潔停了停，喉結輕輕動了動：“直到後麵發生了一件事情。”
郭衡的心輕輕提了起來，隱約覺得接下來的話會超出他的想象。他看著夏潔的側臉，陽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讓她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
“我被人綁架了，綁架我的人是y省李家的人。李家一個老人告訴我，我哥綁架了他的兒子兒媳。他們要用我去換他的兒子兒媳。說我哥是東南亞最大的走私軍火商，在東南亞販賣軍火，開賭場，開礦場。手上沾滿了鮮血，我所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帶血的。我很恐懼，在交換人質那天，我親眼看著和我交換的那個女人被我哥的人用槍打死了。那天死了好多人。”
“綁架？軍火？賭場？礦場？”郭衡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乾澀。他腦子裡嗡嗡的，像是有無數個念頭在亂撞——那個在夏潔口中在國外做出口貿易的兄長，怎麼會和這些沾上邊？
夏潔點了點頭，眼底的光暗了下去：“我那時候嚇得手都抖了，我問他是不是在販賣軍火，開賭場。”
“他承認了，那時我多希望他能騙我，告訴我不是。我希望他能放下那邊的一切和我回國，我們一起平平凡凡的生活。不要再碰以前的那些生意了，他沒有答應。他帶我在緬國住了兩天，我要求回國回h城。”
夏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後麵我在網上看到，y省李家發生大火，全家沒人逃出來，全死了。那個李家應該就是綁架我的那個李家吧！應該也是我哥乾的吧。”
夏潔不知道的是，李家其實是被導彈襲擊的，也沒有全部死亡，有一部分人還是被y省軍區的人保下來了。隻是不再出現而已。
郭衡的後背有些發涼。他在新聞裡見過這些字眼，那些藏在東南亞雨林裡的灰色地帶，充斥著暴力和危險，是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的世界。可那個世界，竟然和夏潔最親的兄長有關。
“我那時候就想，他怎麼能這麼做？。”夏潔的眼眶微微泛紅，“他怎麼能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他手上沾著彆人的血，我寧願過苦日子，也不要他用命換回來的錢。”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我那時候恨他，覺得他變成了壞人，我後來跟他聯係也變少了，我銀行卡裡的錢每年都在增多，我一分沒動。他給我買房買車，我也沒怎麼用。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去了卡隆國。”
“我出來工作後，覺得自己能養活自己，我買了那套小公寓。”
“但這些年隨著我慢慢的成長，看著身邊的人和事。看了一些書，我也理解他了，也心疼他，一個沒有背景的普通人，要拉扯我長大，又想給我好的生活，除了用命去拚，還有什麼資本呢？”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重重砸在郭衡的心上。他看著夏潔，他雖然從小生活在富裕之家。他看到的知道的肮臟比夏潔更多，所以他更能共情他那個大舅哥。
“我以前不理解他，是總覺得他做的事是錯的。”夏潔的聲音漸漸平緩下來，眼底多了些釋然，“可後來我慢慢想通了，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的對錯，隻是立場不同而已。”
她抬眸看向郭衡，眼神裡帶著坦誠：“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家庭，我的人生，還有我的哥哥。”
客廳裡又陷入了沉默，隻有窗外的風聲輕輕吹著窗簾。郭衡看著夏潔，心裡五味雜陳——有對夏潔兄長過往的震驚，有對他們兄妹情感的感慨，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翻湧。
等等……軍火？賭場？非洲卡隆國？
這些字眼突然在郭衡的腦子裡清晰起來，他猛地反應過來——夏潔的兄長，他未來的大舅哥，竟然是做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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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腦子裡不受控製地冒出一個荒唐又可怕的念頭：大舅哥這麼猛的嗎？以前在東南亞混灰色地帶，現在在非洲，這履曆，簡直比電影裡的黑幫大佬還刺激。
那以後要是自己和夏潔發生爭吵，比如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或者不小心惹夏潔生氣了，大舅哥要是知道了，會不會覺得自己欺負了他寶貝妹妹？以大舅哥以前的行事風格，會不會……會不會直接找過來，把自己怎麼樣？甚至……滅了自己滿門？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郭衡就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連手心都開始冒冷汗。他偷偷看了眼夏潔，見她正低頭看著手裡的水瓶，沒注意到自己的異樣，才勉強定了定神，在心裡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而且他那麼疼夏潔，肯定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郭衡越想越慌，握著杯子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他看著夏潔，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比如大舅哥現在的脾氣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忌諱，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問得太直白，會讓夏潔覺得不舒服，也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夏潔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抬眸看向他：“怎麼了？有些害怕啦”
郭衡連忙搖了搖頭，勉強笑了笑：“沒有，就是覺得……你哥挺不容易的。”
他沒敢說自己心裡的那些胡思亂想，隻是看著夏潔，心裡默默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夏潔，絕對不能跟她吵架，更不能讓她受委屈。畢竟，他可不想因為一點小事，就被那位“猛人”大舅哥盯上。
夏潔看著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好像猜到了什麼，嘴角輕輕彎了彎：“你是不是在想，我哥以後會不會對你怎麼樣？”
郭衡的臉瞬間紅了，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沒……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哥是個很厲害的人。”
夏潔的眼神軟了下來，“他雖然以前做過那些事，但心裡很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那李家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隻要你對我好，他肯定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聽到這話，郭衡心裡的石頭才稍微落了些。他看著夏潔，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肯定會對你好的，以後咱們有什麼事，都一起商量，再也不瞞著對方了。”
夏潔笑著點了點頭，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她臉上，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郭衡看著她的笑容，心裡的那些胡思亂想漸漸消散，隻剩下一個念頭：不管夏潔的兄長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他都會好好守護夏潔，守護他們以後的生活。
畢竟，能遇到夏潔這樣的女孩，能走進她的世界，了解她未說出口的過往，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幸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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