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坳再也關不住消息了。
“活神仙藥師”、“豐饒恩賜”的說法,像長了腿的風,刮過乾涸的溝壑,掠過死寂的荒原,鑽進了一個又一個在死亡線上掙紮的村落。
起初是懷疑——這世道,騙糧的、拍花的、裝神弄鬼的還少了?
但看著那幾個從李家坳回來的、原本隻剩一口氣的鄉鄰,如今竟能拖著虛弱但明顯活過來的身子骨走動,甚至還有人懷裡揣著幾粒據說沾染了“豐饒之氣”的種糧,那懷疑便動搖了。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
先是三三兩兩,而後是成群結隊。衣衫襤褸、麵無人色的流民,拄著木棍,攙著老幼,眼睛裡燃燒著最後一點微光,朝著李家坳的方向艱難挪動。
黃土坡下,很快便聚集起了黑壓壓一片人,比李家坳本村的人多了何止十倍。哀告聲、哭求聲、因饑餓病痛發出的呻吟聲混雜在一起,令人聞之斷腸。
老村長李老栓和村裡的青壯如臨大敵,拿著鋤頭木叉,緊張地攔在村口,聲音發顫:
“回……回去!都回去!我們也沒糧了!”他們怕,怕這麼多人湧進來,會把剛剛得到喘息的本村拖垮,更怕衝撞了藥師大人。
張氏如今是雲茹最堅定的擁護者,也叉著腰站在前麵,聲音卻帶著幾分虛張聲勢:
“藥師大人是慈懷,可……可也經不住這麼些人糟踐!都安靜些!”
人群騷動起來,絕望開始轉化為戾氣。後麵的人往前擠,前麵的人被推得踉蹌,哭喊聲更大。
就在這時,那扇破木門再次無聲開啟。
雲茹走了出來。
依舊是那身不染塵埃的青袍,赤足踏過黃土。喧囂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滿了無儘的渴望、敬畏,還有一絲瀕臨崩潰的瘋狂。
她目光平靜地掃過黑壓壓的人群,看著那一張張被苦難刻滿印記的臉,看著那些渾濁眼睛裡倒映出的、對她而言微不足道、對這些人卻重逾生命的期盼。
她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指向村外一片更為廣闊的、因為人群聚集而被踩得更加板結的荒地。
指尖青芒吞吐,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凝實!
轟——
仿佛無形的生機洪流奔湧而出,青光潑灑而下,覆蓋了方圓數十丈的土地!
堅硬的地麵如同海綿般變得濕潤深色,緊接著,無數嫩綠的幼芽頂開土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枝、展葉、開花、結果!
不再是單一的穀物,而是混雜著耐旱的粟米、飽滿的麥穗、金黃的豆莢、甚至還有一片地迅速爬滿了翠綠的藤蔓,結出一個個圓滾滾的瓜果!
濃鬱至極的生機和食物香氣如同實質的波浪,轟然擴散開來,瞬間衝散了空氣中的絕望和死氣。
“豐饒!是豐饒恩賜!”李家坳的村民首先反應過來,狂喜地跪倒一片,不住磕頭。
新來的流民們徹底懵了。他們張大了嘴,眼睛瞪得幾乎裂開,看著這片違背了所有認知、在呼吸之間長成的“糧田”,大腦一片空白。短暫的死寂後,是如同山崩海嘯般的崩潰和狂喜!
“神仙!活神仙啊!”
“藥師!藥師大人!”
“有救了!有救了啊!!!”
成千上百的人如同潮水般跪伏下去,磕頭如搗蒜,哭聲震天,但那不再是絕望的哀嚎,而是絕處逢生的宣泄。
許多人甚至不敢立刻去搶奪糧食,隻是拚命磕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表達內心的震撼與感激。
雲茹感受著澎湃的信仰之力如同決堤江河般洶湧注入體內!那第三道神力枷鎖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布滿了裂紋!
力量!更強大的生機掌控力,更廣闊的感知範圍!
她甚至能模糊“聽”到更遠處地下水流微弱的聲音,能“看”到人群中哪些人病氣最深、哪些人隻是饑餓。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喧囂,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寧靜力量:
“此地糧食,可按人頭分之,老幼病弱優先。重病者,可上前。”
秩序瞬間建立。
沒有人敢爭搶,沒有人敢喧嘩。在李老栓和張氏等人激動又自豪的組織下,流民們排起了長隊,
含著熱淚,小心翼翼地領取那救命的糧食。每一個拿到糧食的人,都忍不住朝著雲茹的方向再次深深鞠躬。
而那些病重無法行動的人,被親屬或鄉鄰抬著,送到雲茹麵前。
她隻是行走其間,指尖輕點,青光沒入體內。
癱瘓多年的老人顫抖著試圖坐起,腹脹如鼓的孩童痛苦消退呼吸變得平穩,惡瘡流膿者傷口收乾結痂……
每一次揮手,都引來一片壓抑著的、難以置信的抽泣和更加虔誠的叩拜。
“感謝藥師!感謝豐饒!”
“豐饒救苦!藥師慈懷!”
呼喊聲開始變得整齊,帶著一種雛形的儀式感。
雲茹停下腳步,看向激動得滿臉通紅的李老栓和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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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終有儘時。此乃豐饒種,分於眾人,依我所示之法,種於各自村中旱地,可活。”
她揮手間,一小堆顆粒飽滿、隱隱泛著青輝的種子出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