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茹引領著萬餘人的追隨隊伍,如同一條沉默而堅定的青蛇,繼續向南蜿蜒而行。
她的步伐依舊從容赤足,但身後隊伍的秩序井然,與尋常流民隊伍的混亂截然不同,無聲地昭示著某種內在的力量。
然而,西安地區發生的一切,以及她對過往所有賜福之地的強化與“武裝”,
所激起的波瀾,卻以遠超她行進速度的方式,在大明王朝的肌體上迅速擴散、發酵。
西安,陝西巡撫衙門。
練國事看著案頭堆積的、來自不同渠道卻內容愈發驚悚的密報,額角青筋直跳。最初的“妖人惑眾”說早已被他自己否定。
李岩的親眼所見、後續夜不收關於“組織秩序”和“武裝種子”的報告,以及地方官府零星傳來的關於那些“豐饒之村”開始自發組織鄉勇、使用奇異植物材料製作武備的消息……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極度不安的事實。
這絕非簡單的宗教煽動或農民起義!那個所謂的“藥師”,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並且正在運用這種力量,係統性地構建一個國中之國的雛形!
她有核心信仰、有組織架構、有經濟基礎!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練國事猛地一拍桌子,茶水四濺,
“這已形同造反!形同割據!”
他再也無法坐視不管。之前還想暗中觀察,現在必須采取強硬措施。
“來人!”他厲聲喝道,
“傳令下去!命延安府、西安府周邊衛所,加派兵力,嚴密監視所有提及‘豐饒’、‘藥師’之村落!
尤其是那‘豐饒塬’!若遇其武裝鄉勇持械出界,或有不法之事,可先行擒拿!若遇大規模抵抗……準予鎮壓!”
“再令:懸賞緝拿妖女!凡提供其確切行蹤者,賞銀百兩!凡能取其首級者……賞銀千兩,授百戶職!”
他終究不敢直接懸賞“藥師”本人,隻敢用“妖女”之稱,但殺意已顯露無疑。
命令下達,冰冷的殺氣開始向陝北蔓延。
固原,三邊總督府。
楊鶴的擔憂則更為複雜和務實。他同樣收到了情報,震驚程度絲毫不亞於練國事。但他更關心的是大局。
“練兵事所言,雖有其理,但過於操切了!”楊鶴對著一旁的兒子楊嗣昌歎息道,
“如今高迎祥、張獻忠等巨寇流竄豫楚,勢大難製。
洪承疇、曹文詔等部皆被牽製。此時若在陝北大動乾戈,逼反了那數萬乃至可能更多的‘豐饒信眾’,無異於火上澆油!一旦其與流寇合流,後果不堪設想!”
他在地圖前踱步:
“況且……那‘藥師’手段詭異莫測,能飛天、能喚雨、能頃刻愈傷催糧,更能予人奇異種子……強攻,代價幾何?勝算幾何?”
楊嗣昌沉吟道:
“父親所慮極是。然則,任其坐大,亦非良策。觀其行事,已非單純救人,而有建製立基之象。長此以往,必成心腹大患。”
“老夫豈不知?”楊鶴苦笑,
“為今之計,唯有雙管齊下。一麵,嚴令各軍鎮,加緊剿匪主業,不得輕易分兵與‘豐饒’勢力衝突,但需嚴密監控,絕不可使其與流寇勾結!另一麵……或可嘗試……招撫?”
“招撫?”楊嗣昌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