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一個乞丐,在得到了一碗,永遠也吃不完的米飯之後。”
“他最害怕的,是什麼?”
鄭芝豹下意識地回答。
“當然是怕這碗飯,被人搶走啊!”
“不。”
鄭成功搖了搖頭。
“他最害怕的,是那個賜予他這碗飯的人,突然出現,把這碗飯,收回去。”
鄭芝豹的身體,猛地一僵。
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懂了。
他終於,徹底地,懂了。
家主賜予井伊直孝的,不是權力。
而是一根,拴在他脖子上的,無形的鎖鏈。
隻要家主願意,隨時都可以,收緊這條鎖鏈,讓他和他治下的所有人,重新回到那個,比地獄還要可怕的,饑餓之中。
這,才是真正的,掌控。
下方。
在井伊直孝的鐵腕手段下,新的秩序,正在以一種粗暴而高效的方式,建立起來。
數萬幕府士兵,被分成了無數個小隊。
他們的任務,不再是巡邏、警戒、廝殺。
而是丈量土地,統計人口,以及……維持那些“鄉士”們,收割莊稼時的秩序。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武士,此刻,正拿著陌生的鐮刀與鋤頭,在田間地頭,揮汗如雨。
他們的動作,笨拙,可笑。
但沒有一個人,敢停下來。
因為,那位新上任的奉行大人,頒布了第一條,也是唯一的一條,法令。
按勞分配。
多勞多得。
誰收割的糧食最多,誰就能第一個,領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口糧。
並且,還能為自己的家人,多領一份。
“家人”這兩個字,像一把重錘,砸在了每一個,曾經的武士心上。
他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可以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榮耀,去切腹。
但他們,無法忽視,在某個地方,還在等著他們回去的,妻子,兒女,父母。
於是,他們放下了最後的尊嚴。
他們彎下了那從未彎曲過的,高傲的腰。
他們開始學習,如何使用鐮刀,如何分辨稻穀與雜草。
他們開始,為了能多收割一捧麥穗,而和身邊的同伴,爭得麵紅耳赤。
一場聲勢浩大的,由數萬名武士與士兵,共同參與的,秋收。
就在這片,剛剛還血流成河的土地上,荒誕而又真實地,上演了。
井伊直孝,就站在山坡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副將,捧著一本剛剛用繳獲的紙張,臨時裝訂起來的冊子,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彙報著剛剛統計上來的數字。
“奉行大人……城中,以及周邊村落,幸存的平民,共計……三萬一千七百二十四人。”
“島津家投降的武士,共計……七千三百一十一人。”
“我們……我們幕府的軍隊,共計……兩萬八千人。”
“合計……六萬七千零三十五人。”
副將每念出一個數字,聲音就顫抖一分。
六萬多人。
六萬多張,嗷嗷待哺的嘴。
在過去,要養活這麼多人,足以拖垮整個薩摩藩。
可現在……
他看著下方那片,無邊無際的,金色的田野。
看著那些堆積如山的,五彩斑斕的瓜果蔬菜。
他忽然覺得,自己過去幾十年,學的那些關於後勤、糧草、輜重的兵法,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井伊直孝沒有說話。
他隻是伸出手,從副將手中,接過了那本沉重的冊子。
他翻開第一頁。
上麵,是副將用略顯潦草的字跡,寫下的,一個個冰冷的數字。
他的手指,撫過那些數字。
最終,停留在了“平民”那一行。
三萬一千七百二十四人。
他記得,在發動這場“絕滅令”之前,薩摩藩的總人口,是這個數字的,三倍以上。
也就是說,有超過六萬的,無辜的生命,直接或間接地,死在了他的這場“謀劃”之中。
一股無法言喻的,沉重的感覺,壓在了他的心頭。
他第一次,開始思考。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就在這時。
一個傳令兵,從山下,飛快地跑了上來。
“奉行大人!”
傳令兵跪在地上,氣喘籲籲地,舉起了一個,用布包裹著的東西。
“那位……那位大人,派人送來的!”
井伊直孝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揮了揮手,讓副將,將那個東西,接了過來。
副將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布包。
裡麵,不是金銀,不是珠寶。
而是一顆,拳頭大小的,晶瑩剔透的,仿佛由最純淨的白玉,雕琢而成的,奇異的果實。
正是,鄭成功在東寧島,賜予百姓的,“水玉籽”。
“這是……”
副將看著這顆,散發著柔和輝光,充滿了生命氣息的果實,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那位大人……他有什麼話嗎?”
井伊直孝的聲音,有些乾澀。
傳令兵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種,無法抑製的,狂熱的表情。
“那位大人說……”
“把這個‘種子’,種下去。”
“種在,薩摩藩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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