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緩緩抬起手。
一個簡單的,向下虛按的動作。
下方那片狂熱的海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撫平。
哭喊聲,祈禱聲,戛然而止。
數萬人的廣場,在三個呼吸之內,重新回歸到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抬起頭,用一種仰望神隻的姿態,看著天空那個異國的青年。
他們的臉上,還掛著淚痕。
他們的身體,還在因為激動而顫抖。
但他們的動作,卻無比的統一。
井伊直孝,就跪在這片寂靜的中央。
他終於,徹底地,理解了。
那位大人,所言非虛。
他賜予的,是豐饒。
他建立的,是秩序。
而他,井伊直孝,就是這片土地上,這套新秩序的,第一個,也是最忠誠的,執行者。
鄭成功看著下方那一張張,從麻木、絕望,轉變為狂熱、虔誠的臉。
他知道,種子,已經種下。
現在,需要為這顆種子,澆上第一瓢水,立下第一條規矩。
他沒有開口。
他隻是將視線,投向了那個,跪在神樹之前,依舊保持著絕對臣服姿態的,井伊直孝。
井伊直孝感受到了那道視線。
他身體一顫,立刻會意,用一種近乎自虐的姿態,將自己的額頭,更深地,磕進了腳下的泥土裡。
“請大人示下。”
克勞斯尖著嗓子,將這句充滿了卑微與順從的話,翻譯了出來。
“從今天起。”
鄭成功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此樹,名為‘豐饒神榕’。”
“此地,為神榕庇護之所,亦為薩摩藩之中央。”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神榕所散發的輝光,可治愈傷病,可淨化土地,可使人精力充沛,所結出都果子,可以延年益壽。”
“但,這份恩賜,並非無窮無儘。”
聽到這句話,下方的人群,出現了一絲輕微的騷動。
井伊直孝的心,也猛地提了起來。
“神榕的恩賜,與你們的‘奉獻’,息息相關。”
鄭成功的話語,如同法旨,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刻下了烙印。
“何為奉獻?”
他自問自答。
“開墾的每一寸荒地,收割的每一株稻穀,捕獲的每一條魚獲,都是奉獻。”
“你們的汗水,你們的勞作,將化為滋養神榕的養分。”
“你們越是勤勞,神榕便會越發茁壯,它所賜予的輝光,便會越發濃鬱。”
“反之。”
鄭成功的話鋒,陡然一轉,帶上了一絲,徹骨的寒意。
“若有人懶惰,懈怠,妄圖不勞而獲,坐享其成。”
“神榕的輝光,便會遠離他。”
“他身上的傷口,將不再愈合。”
“他腳下的土地,將重新變得貧瘠。”
“他,將成為被豐饒所拋棄之人。”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了所有人的頭頂。
讓他們那因為狂喜而有些發熱的頭腦,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們看著那棵散發著柔和輝光的神樹,那眼神,除了崇拜與狂熱,又多了一絲,深深的敬畏。
鯤首之上,鄭芝豹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用胳膊肘,輕輕地捅了捅鄭鴻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