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
鬆平信綱的視線,從井伊直勝的身上,移開,緩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那位大人,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
“三天之後,如果我們不獻上自己的刀。”
“他會怎麼做?”
沒有人回答。
但所有人的腦海中,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那片,被徹底抹平的,光滑的,品川海岸。
一股冰冷的,刺骨的,寒意,從每一個人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們,不怕死。
作為武士,他們從拿起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們,怕自己的家族,被抹去。
怕自己的領地,被夷為平地。
怕自己的子孫後代,連一塊,可以立足的,墳地,都找不到。
那,是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怕,千倍,萬倍的,恐懼。
“我們,是在用什麼,來守護這個國家?”
鬆平信綱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
像是在問他們,又像是在,問自己。
“是用這些,連對方的皮膚,都無法刺穿的,鐵片嗎?”
他輕輕地,敲了敲,膝上那柄屬於將軍的太刀。
“還是用這些,在對方的台風麵前,如同玩具一般,不堪一擊的,城堡嗎?”
他抬起頭,看向窗外那座,雄偉的,千代田城的天守閣。
“我們,什麼都守護不了。”
他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布滿了皺紋與老繭的,手。
“在真正的‘天威’麵前,我們,和那些,在田地裡,刨食的,最卑微的,農民,沒有任何區彆。”
“我們,都隻是,凡人。”
這幾句話,像幾柄,最沉重的,巨錘。
一錘,一錘,狠狠地,砸碎了在場所有武士,那顆高傲的,堅硬的,自以為是的,心。
井伊直勝,緩緩地,坐了下去。
他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漸漸地,恢複了平靜。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空洞的,灰敗的,茫然。
其他的那些,剛剛還在叫囂的大名,也紛紛,沉默了。
他們看著主位上那個,孤獨的,瘦小的,老者。
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不甘,有屈辱,有憤怒。
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戳穿了所有偽裝之後,所產生的,無力的,絕望。
“那位大人,還說了。”
鬆平信綱,說出了,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一句話。
“他要收走我們的刀,不是為了,羞辱我們。”
“而是為了,賜予我們,豐饒。”
“他說,在一個,人人都能吃飽穿暖的世界裡,我們,不再需要,這把用來互相殺戮的,廢鐵。”
“他說,他要將我們,變成,守護土地,守護子民的……”
“鄉士。”
這兩個字,再次,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
清晰地,回蕩在,這間,名為“白書院”的,殿閣之內。
也清晰地,烙印在了,每一個,在場的,武士的,心上。
鄉士。
一個古老的,被遺忘了的,詞彙。
在這一刻,卻仿佛被賦予了,某種,全新的,沉重的,意義。
白書院內,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
許久。
坐在首席的,酒井忠行,緩緩地,站起身。
他沒有再去看鬆平信綱。
他隻是,對著那柄,橫陳在鬆平信綱膝上的,屬於將軍的太刀。
緩緩地,深深地,彎下了自己那,從未向任何人,彎曲過的,高傲的,脊梁。
然後,他伸出手。
解下了,自己腰間那柄,傳承了數代的,名刀。
他將它,雙手捧著,一步一步,走到了,鬆平信綱的麵前。
他跪下。
將那柄,代表著他武士身份,代表著他家族榮耀的刀。
輕輕地,放在了,那柄屬於將軍的太刀旁邊。
他什麼都沒有說。
他隻是,對著那兩柄,並排放在一起的刀。
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一個,為自己,也為這個,即將逝去的,武士時代,所獻上的,最後的,祭奠。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井伊直勝,也站了起來。
他解下了自己的刀。
走上前,跪下,放下。
然後,是其他的大名,其他的重臣。
一個。
又一個。
他們,像一群,沉默的,麻木的,行屍走肉。
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解刀。
上前。
跪下。
放下。
白書院內,那冰涼的木地板上。
很快,就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太刀與脅差。
每一柄刀,都曾經,是它們主人的,靈魂。
而現在,它們,都成了,被舍棄的,遺物。
整個過程,沒有人說話。
隻有那,刀鞘與地板,碰撞時,發出的,沉悶的,單調的,聲響。
以及,那壓抑在,每個人喉嚨深處的,無聲的,嗚咽。
鬆平信綱,就那麼,靜靜地,跪坐在主位之上。
他看著眼前這副,荒誕的,悲涼的,卻又無可奈何的,畫麵。
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終於,緩緩地,滾落下了,兩行,渾濁的,滾燙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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