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裡水泊的微風帶著蓮葉清香,吹得蓼兒窪的蘆葦沙沙作響。
晨色中,湖麵泛著金紅波光。
遠處傳來的操練號子與漁歌相和,勾勒出一派軍民同樂的興旺景象。
晁蓋沿著湖岸緩步而行,望著眼前井然有序的山寨,心中百感交集。
練兵場上士卒們揮汗如雨,漁船歸來漁民們笑語盈盈,更有婦孺在田間勞作,孩童在學堂誦讀。
這般景象,哪裡像個草寇山寨?分明是真正在經營一方天地的氣象。
轉過山坳,校場中央,劉備正挽弓搭箭,親自教導士卒射藝。
但見他張弓如滿月,肩背舒展如鶴翼,瞄準時目光凝聚如寒星。
嗖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去,百步外的箭靶應聲而裂。
東漢時期文武不分家,射藝本就是讀書人的必修課。
當年劉備曾箭傷黃巾首領張寶,射殺賊帥孫仲。
雖不及太史慈,黃忠這等絕世神射,卻也是在沙場上淬煉出的精湛技藝。
“好!”
晁蓋忍不住擊掌讚歎,這一聲喝彩裡,帶著七分敬佩,三分說不清的複雜。
訓練暫歇,劉備快步迎來,額間還帶著細密汗珠,卻絲毫不減從容氣度。
晁蓋望著眼前軍容整肅的景象,喉頭滾動,半晌才澀聲道:“王頭領,當初相見時,你身邊不過三百士卒。可如今這梁山,頭領已有二三十位,連林教頭,魯提轄這等豪傑都甘願追隨。戰兵過萬,步馬水三軍齊備,軍民同心,實在讓晁蓋汗顏啊!”
劉備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操練的將士,溫聲道:“兄長謬讚。這才隻是開始,往後隻會愈加紅火。”
他目光誠摯地看向晁蓋:“今後還望天王多多襄助。否則單憑小弟一人,實在難成大事。”
這話說得懇切,卻讓晁蓋想起往日種種,心頭不由一顫。
從東溪村保正到如今寄人籬下,從謀劃劫綱到狼狽逃竄,一時間五味雜陳。
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竟眼圈發紅,長歎一聲:“我有什麼本事?如今不過是頭喪家之犬罷了!”
他喉頭哽咽,猛地抬頭,眼中儘是決絕。
“不瞞王頭領,此次劫得的生辰綱就埋在東溪村頭的青石塔下。我晁蓋願悉數奉上!隻求在水邊搭間茅屋,了此殘生便是!”
“兄長何出此言?”
劉備一臉正色,輕輕握住晁蓋粗糙的雙手,那雙手因常年習武而生滿厚繭,此刻卻在微微發抖。
“兄長義薄雲天,海內共仰。山東誰人不知?切勿妄自菲薄。”
他語氣轉柔,帶著說不出的誠懇:“若兄長不嫌,小弟願執掌運籌,兄長儘可縱橫馳騁。你我兄弟攜手,何愁不能在這亂世創下一番功業?”
這番話如同春雨,點點滴滴浸潤心田。
晁蓋虎目含淚,怔怔望著劉備真誠的雙眼。
那雙眼睛裡沒有半分虛偽,隻有誠摯的期待與信任。
“賢弟…”
下一瞬,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竟猛地一矮,轟然跪倒在地。
他聲音嘶啞,淚如雨下:“愚兄…愚兄實在無顏相求!可白勝兄弟他們如今還陷在濟州大獄,他們同樣喚我一聲哥哥,求求賢弟救救他們罷!”
劉備急忙俯身將晁蓋扶起:“兄長這是做什麼!你我既以兄弟相稱,你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
他替晁蓋拍去膝上塵土,語氣堅定如鐵:“此事小弟早已在籌備,斷不會讓幾位兄弟遭難!”
恰在此時,錦豹子楊林快步而來,這位新近上山的好漢,此刻眼中滿是對劉備的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