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我偷偷溜出了家。我媽在裡屋念佛，沒注意到我。我沿著村邊的小路，往白河岸邊走。路上空無一人，隻有風吹過稻田的聲音，稻穗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低語。路邊的野草上，沾著些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麼。
我來到白河岸邊。河水還是那麼渾濁，呈現出一種令人惡心的灰黑色，水麵上漂浮著一些綠色的水藻和白色的泡沫，泡沫裡裹著些不知名的雜物。
岸邊空無一人，隻有風吹過蘆葦的聲音，沙沙作響，蘆葦葉像刀子一樣鋒利，割得人皮膚生疼。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腥臭味，比之前更濃了，還帶著一股鐵鏽味。
我沿著河岸往前走，想找一找媽說的那個水潭，也就是當年建橋挖地基的地方。走了大約半個小時，我在一處河灣處停下了腳步。
這裡的河水看起來比彆處更深，顏色發黑，像是深不見底的墨汁。岸邊的蘆葦長得異常茂盛，幾乎遮住了整個河岸，蘆葦叢裡有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路，泥濘不堪，上麵印著幾個模糊的腳印，像是不久前有人來過。
我撥開蘆葦，往裡麵走了幾步，腳下的泥地軟乎乎的，像是踩在棉花上。突然，我發現岸邊的泥地上，有一些奇怪的腳印，很大，像是某種大型動物留下的，腳印邊緣模糊，像是被水浸泡過，中間還有幾個圓形的凹痕，像是爪子的印記。
更奇怪的是，泥地上還有很多小孔，密密麻麻的，像是某種蟲子的巢穴，小孔周圍的泥土微微隆起，像是有東西在底下活動。
我心裡一動，難道這裡就是人麵蟲的巢穴？
我蹲下身，仔細觀察那些小孔。小孔不大，隻有手指粗細，裡麵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我用樹枝往裡麵捅了捅，沒什麼反應，樹枝拔出來的時候，頂端沾著一些黏糊糊的東西，透明的，帶著一股腥臭味。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腳下一軟，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我低頭一看，隻見腳下的泥地裡，有一條小白蟲正在蠕動，身體細長，通體雪白，頭部有一塊暗紅色的斑紋，正是那張縮小的人臉！它的身體在泥地裡鑽來鑽去，似乎想鑽進某個小孔裡。
我嚇得趕緊往後退，差點摔倒，後背撞到了身後的蘆葦，蘆葦葉割得我的胳膊生疼。那條小白蟲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存在，爬行的速度更快了，頭部的“臉”對著我，像是在觀察，然後快速地向河邊爬去，鑽進了一個小孔裡，消失不見了。小孔周圍的泥土動了動，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我看著那些小孔，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能把這些小孔堵住，是不是就能阻止人麵蟲爬上岸？雖然這可能隻是杯水車薪，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我環顧四周，看到岸邊有不少石頭和樹枝。我趕緊撿了一些，往那些小孔裡塞。石頭太小，塞進去就被裡麵的東西頂了出來；樹枝太細，一捅就斷。
可小孔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像天上的星星，我剛堵上幾個，就又看到更多的小白蟲從其他小孔裡鑽出來，在泥地上爬行，然後跳進河裡，或者鑽進其他的孔裡。
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很輕，像是有人踮著腳走路。我回頭一看，隻見劉婆婆拄著拐杖，站在不遠處的蘆葦叢裡，冷冷地看著我，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異樣的光。
“你在這裡做什麼？”劉婆婆問道，聲音沙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我想把這些孔堵住，不讓那些蟲子出來。”我說，心裡有些發虛，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劉婆婆冷笑一聲，嘴角咧開，露出掉了牙的牙床：“沒用的。這些蟲子是河神的使者，你堵得住一時，堵不住一世。建橋的時候，挖斷了河神的龍脈，驚擾了河神，這是報應，是躲不掉的。”
“河神？”我皺起眉頭，“這根本不是什麼河神，就是一種寄生蟲！是環境被汙染了！”我想起了醫院醫生的話。
“你懂什麼？”劉婆婆瞪著我，眼睛裡充滿了憤怒，“白河底下的水潭裡，住著河神，人麵蟲就是他的子民。誰要是驚動了河神，誰就會被人麵蟲纏上，不得好死！當年建橋的那幾個工人，都死了，死得和你三叔公一個樣！你以為是巧合嗎？”
“那你說，三叔公、老光棍他們，到底驚動了河神什麼？”我追問，心裡充滿了疑惑。
劉婆婆沉默了半晌，眼神飄向渾濁的河麵，像是在回憶什麼往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道：“前幾年，村裡想搞旅遊開發，說要在白河上建一座橋，把村子和外麵的公路連起來，說是能帶動村裡的經濟，讓大家都富起來。可建橋需要挖地基，就挖到了那個水潭……”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恐懼。
“後來呢？”
“後來？”劉婆婆歎了口氣，拐杖拄在地上，發出“篤篤”的響聲，“橋沒建成，挖地基的幾個人，全都死了，死狀和現在一樣。當時村裡就鬨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
最後還是請了高人來看，說是驚動了河神，讓我們趕緊停工，還殺了不少牲畜祭祀，豬、牛、羊都殺了，把血倒進河裡，這才平息下來。可誰知道，這才過了幾年，河神又發怒了……”
“那這次呢？”我問道，“這次又是誰驚動了河神？”
劉婆婆搖了搖頭，眼神裡充滿了迷茫：“不知道。也許是有人又去挖那個水潭了，也許是……河神又餓了，需要祭品。”
祭品？我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了小寶，他是個孩子，難道……還有趙寡婦，李寡婦，她們都是單身……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像是有很多人在喊叫，聲音越來越近。我和劉婆婆趕緊往村裡跑，隻見村民們都往村西頭的廢棄小學跑，嘴裡喊著：“著火了！著火了！小學著火了！”
我心裡一緊，難道是趙寡婦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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