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我已抓起牆角的火把,猛地拉開側門衝了出去。江風裹著腥臭味撲麵而來,吹得火把“劈啪”作響,江麵上的黑影離岸邊更近了,有的已經爬上岸,濕漉漉的腳印在地上拖出長長的水痕。
我不敢多看,埋頭往鎮中心的祠堂跑,腳下的石板路被江霧打濕,滑得差點摔跤。
祠堂的門虛掩著,大概是瞎眼老漢白天沒關緊。我一腳踹開門,“吱呀”的門軸聲在夜裡格外刺耳。祠堂裡黑漆漆的,隻有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在一排排桃木柱上。
我衝過去抱住最近的一根鎮魂木,木頭沉甸甸的,帶著股乾燥的草木香,柱身上刻的名字雖然模糊,卻能摸到深深的刻痕。
“就靠你了!”我扛起鎮魂木往回跑,木柱磕在門框上發出悶響。往客棧跑的路上,能看見街邊的吊腳樓裡透出微弱的燭光,卻沒人敢開門,隻有水屍的嘶吼和撞門聲在鎮上回蕩。
剛衝回客棧,就見陳大戶模樣的水屍已經撞破了墨線網,門板“哐當”一聲塌了半塊,他青腫的手正往屋裡探,腥臭味灌滿了整個院子。
我來不及多想,舉起沉甸甸的鎮魂木,使出全身力氣往他頭上砸去——“咚”的一聲悶響,桃木相撞震得我手臂發麻,水屍被砸得後退三步,身上“滋滋”冒出黑煙,發出痛苦的嘶吼。
“你根本不是陳大戶!”我盯著他空洞的白眼大喊,“你隻是借他的樣子作祟的邪祟!”
水屍被徹底激怒,嘶吼著朝我撲來,指甲帶起的陰風刮得人臉生疼。我側身躲開,順勢用鎮魂木抵住他的心口,桃木剛一碰觸他的皮膚,就見那片浮腫的皮肉迅速潰爛,黑水流淌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清脆的銅鈴聲,“叮鈴鈴”穿透夜色,水屍聽到鈴聲渾身一顫,動作明顯慢了半拍。
是師父回來了!
隻見師父提著桃木劍從街角跑過來,身後跟著幾個鎮上的壯漢,手裡都攥著艾草和墨線,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勇毅。
“阿九,用鎮魂木鎖它的靈!”師父大喊著甩出一張黃符,符紙“啪”地貼在水屍額頭上,金光一閃,水屍的動作瞬間僵住。
我趁機將鎮魂木狠狠插進水屍的心口,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身體像被水泡爛的木頭般迅速融化,最後化成一灘腥臭的黑水,水麵上靜靜浮著塊玉佩——玉質溫潤,正是陳家祖傳的避水玉佩。
其他水屍見領頭的被滅,頓時亂了陣腳,紛紛掉頭往江裡退,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江麵上,連叩船板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師父拄著桃木劍喘著氣,彎腰撿起玉佩,玉上還沾著水汽:
“這玉佩聚了陳家三代的陽氣,被邪祟挖出來用來引水屍上岸,現在物歸原主,水煞自然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師父帶著鎮上的人去江灘做法事。我們把二十七根鎮魂木重新立在老槐樹下,每根柱腳都埋了糯米和艾草,又將鎮水碑挪回原位,用青石加固底座,確保陰氣再難上湧。
老周在祠堂擺了酒席,鎮上的男女老少都來敬酒,握著師父的手不停道謝,說我們是渡頭鎮的救命恩人。
師父沒多留,隻收下老周給的一包新曬艾草和一壺自釀白酒。離開渡頭鎮的時候,江風是暖的,陽光灑在江麵上,波光粼粼像鋪了層碎金。
我望著江對岸的陰屍嶺問師父:“那邪道的人還會回來嗎?”
師父摩挲著手裡的玉佩:“他們想要的不是水屍,是這塊避水玉佩。這玉能聚陽氣護人,也能聚陰氣養煞,落在好人手裡是護身符,落在壞人手裡就是凶器。”
他頓了頓,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溫和卻堅定:“阿九,這三年你學了畫符斬煞的本事,但要記住,邪祟再凶,凶不過叵測人心。守規矩,不光是守著那些保命的符紙墨線,更是守著心裡的正道。”
渡船離岸時,我回頭望了眼渡頭鎮,老槐樹下的鎮魂木在陽光下立得筆直,鎮水碑的“鎮水”二字泛著紅光。這趟旅程隻是暫歇——陰屍嶺的邪祟還在蟄伏,那消失的三根鎮魂木下落不明,還有傳說中幸存的陳家後人,都藏著未完的故事,在前方的未知的道路上等待著我們師徒二人。
離開渡頭鎮的第三個月,秋風剛染黃湘西的山林,我們在一家山路邊的客棧接到了一封加急信。送信的是個穿粗布短打的後生,左臉有道月牙形的刀疤,顯得有些凶悍,可說起村裡的事,聲音卻止不住發顫。
他說自己是鳳凰縣古宅村的,村裡的顧家老宅最近鬨邪祟,已經死了三個人,死法都透著詭異——全是被鏡子照死的。
“死的時候眼睛瞪得溜圓,像是要從眼眶裡凸出來,臉上還帶著笑,嘴角咧得老大,像是看見什麼天大的高興事。”
後生捧著熱茶暖手,杯子裡的水都被他抖得晃出了水花,“可邪門的是,他們死前盯著的鏡子裡,影子全是歪歪扭扭的,胳膊擰著,脖子轉得跟麻花似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擰過……”
他猛灌了口茶,喉結滾動了好幾下才接著說:“道長,村裡的老人都說是顧家的‘鏡煞’醒了。顧家祖上是做銅鏡生意的,傳到民國時還開著鏡莊,老宅裡藏著幾十麵古鏡,有青銅的、鑲金的,還有帶機關的。
十年前顧家最後一個後人病死,老宅就空了,門都用青磚封了。上個月有夥盜墓的撬開青磚闖進去,把屋裡的銅鏡翻得亂七八糟,還打碎了一麵最大的鑲金古鏡,鏡框上的金子都被撬走了。
當天晚上,那夥盜墓的就死在了老宅門口,一個個臉對著碎鏡子,眼睛裡全是血絲,紅得嚇人……”
師父正坐在窗邊翻看一本泛黃的線裝書,封麵上的“宅煞記”三個字早已褪色,邊角卷得像枯葉。他指尖撚著書頁,看得入神,聞言才抬起頭,目光裡帶著思索:
“鏡屬陰,能映人魂,尋常鏡子尚且聚陰,何況是藏在老宅百年的古鏡。顧家世代藏鏡,那些鏡子吸了人氣息,積了百年陰氣,本就容易生煞,如今被盜墓的一攪,煞氣泄了出來,自然要作祟害人。”
他合上書本,書頁間落下幾片乾枯的蟲蛀碎屑:“古宅村具體在湘西哪處?離趕屍道近不近?”
師父的手指在書封上輕輕摩挲,“湘西地界邪祟多,趕屍道上的陰氣重,若是老宅離得近,鏡煞沾了屍氣,怕是會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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