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睜開眼。
指尖仍貼在地麵,叩擊的節奏已經停下,但餘震順著泥層傳向遠處。
他沒有起身,脊背靠在窩棚內壁,呼吸淺而勻,像一尊埋進灰土的石像。
小石頭蹲在門外,半個身子藏在塌陷的牆縫後,聽見裡麵的動靜才敢開口:“他們說你跑了……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絲顫抖。
林風沒看他,隻輕輕“嗯”了一聲,喉結微動,仿佛這話不過是風吹過鐵皮的刮響。
外麵的世界變了。
七日閉關,識海中十二式星軌終成閉環,混沌熔爐再非野火燎原,而是如深井靜流,吞吐有序。
可當他從內在秩序中抽身,迎麵撞上的,是南片區翻湧的濁浪。
黑蛇幫親衛隊來了。
不再是底層打手,是真正受過訓練的武徒五階以上精銳,佩銀蛇徽,腰懸氣機探針儀。
他們不分晝夜地踹門、搜屋、翻糧缸,稍有遲疑便拳腳相加。
一戶人家因藏了半袋糙米被砸了灶台,老婦跪地哭喊,換來的是一記肘擊倒地。
更糟的是人心。
林風消失太久。沒人知道他在哪,也沒人看見他出手。
恐懼催生流言,有人開始嘀咕:“林爺怕了?”“刀疤劉是他殺的?說不定早被黑蛇幫收拾了。”
甚至有孩子在巷口跳著唱:“林風逃,鍋底焦,半夜鬼來敲門牢——”
話音未落,張伯拄著藥杵走出鋪子,一杖砸在地上,塵土飛揚。
“你們忘了是誰趕走刀疤劉?”老人聲音嘶啞卻不弱,“是誰讓孩子們能安睡整夜?啊?誰給你們換了乾淨水井?誰把死鼠拖出灶坑?”
沒人應聲。
但他不退。
第二天,他當著兩個搜查隊員的麵,把一包遠誌粉塞進鄰家孤兒懷裡,冷聲道:“餓不死的人,遲早會咬回來。”
那晚,三戶人家悄悄聚在廢窯後,分了一罐獸湯。
沒人多問來源,隻默默舀了一勺,吹涼,喂給蜷縮在角落的孩子。
林風全都知道。
他沒露麵,卻在暗處記下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
張伯擋門時挺直的背,小石頭偷偷往藥鋪窗台塞乾糧的動作,還有那個抱著湯碗愣住的小女孩——她抬頭時,眼裡第一次沒了驚惶。
這些事比任何一場廝殺都沉重。
小石頭第三次靠近窩棚時,帶了新消息:親衛頭目親自帶隊闖入張伯藥鋪,掀翻藥櫃,撕毀賬冊,揚言“藏一人殺十戶”。
張伯站著沒動,隻說:“搜吧,我這把老骨頭經得起踩。”
林風聽完,手指緩緩收緊,指甲陷入掌心。
對方氣息已達武徒五階巔峰,動作利落,步伐沉穩,顯然出自軍方或高階武院體係。
若現在出手,未必不能殺之,但必暴露行蹤。
赫彪的獵殺陣尚未收網,此刻現身,等於將所有庇護者推入火坑。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斷川閉流”的運轉軌跡。
如何切斷多人能量連接,如何利用地形製造乾擾節點。
不是不想動,是在等最合適的時機。
片刻後,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獸乾,遞向小石頭。
“送去張伯那兒,每天一份,不可斷。”
小石頭接過,咬牙:“您就這麼躲著?他們快把藥鋪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