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三聲連鳴的餘音尚未散儘,林風與陳昭在回廊儘頭分道。
他獨自踏上通往乙字院的小徑。
月光被高牆切割成細長條狀,灑在青石板上,泛著冷白的光澤。
兩旁古樹參天,枝葉交錯如穹頂,夜風穿行其間,發出沙沙輕響,像是某種低語。
偶爾有飛鳥掠過樹冠,驚起一片暗影,又迅速歸於沉寂。
他的腳步沉穩,肩背微弓,像是疲憊壓身。
可每一步落下都精準控製著力道,不偏不倚踩在石縫之間,仿佛在丈量距離。
衣袍下,肌肉緊繃如弓弦,五感悄然張開,捕捉著空氣中最細微的波動。
一道樹影掠過肩頭的刹那,脊椎深處一縷寒意驟然升起。
三道神念,自不同方位掃來,貼著衣袍邊緣滑過,如蛛絲纏頸。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加速。
隻是右掌悄然翻轉,混沌熔爐在丹田內輕震,一絲近乎無形的吞噬之力順經脈滲入指尖,沿著空氣中的能量殘痕逆向追溯。
片刻後,一縷極淡的腐濁之氣被勾出,混在夜風裡鑽入鼻腔。
與徐良體內那股邪能同源。
林風垂下眼簾,任由腳步拖遝幾分,仿佛真被大比消耗了元氣。
待轉過第七根簷柱,他猛然收束五感,將那一絲追蹤能量徹底吞入熔爐,煉化為虛無。
再睜眼時,眸底已無波瀾。
乙字院居所門前,他指尖輕觸門環,一道微型符文無聲嵌入木縫。
推門而入,反手落栓,袖中布條微顫,熱度未消。
屋內陳設如常,床榻、桌椅、藥櫃皆在原位。
他未點燈,徑直走向四角,在牆基處以指代筆,刻下四枚逆息陣紋。
最後一道完成時,指尖溢出一滴精血,融入陣心,警戒範圍瞬間覆蓋整間居室。
做完這些,他盤坐於地,雙目閉合。
體內混沌熔爐緩緩旋轉,將白日戰鬥中殘留的駁雜真元逐一提純。
那些來自王龍、徐良的氣血之力本已被《虛空古經》排解大半,但仍有細微雜質潛伏經絡,如同鏽蝕鐵鏈,阻礙運轉流暢。
他不急。
一寸寸經脈梳理過去,熔爐每一次轉動都精準剝離異種能量,轉化為純粹元力沉澱於丹田。
過程中,吞噬之力偶有躁動,竟自行牽引屋內遊離的一縷氣息——那是前日室友留下的一絲氣血殘痕。
林風立刻察覺,心神一凝,強行壓製。
若非及時反應,這一縷微弱氣息便會被徹底吸乾,暴露修煉異常。
他睜開眼,額角滲出細汗,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這不是第一次失控。
越是接近武者二階巔峰,吞噬之力越難收斂。
稍有鬆懈,便會本能索取周圍一切能量源。
他必須更快掌握“導”而非“吞”的境界,否則遲早釀成大禍。
窗外天色漸明,晨霧彌漫。
學院通令在卯時初刻傳至每名學員手中。
林風接過執事遞來的玉簡,上麵清晰記載:因其在擂台之上識破邪術、維護武院清譽,特賜五百積分及“明心徽章”一枚,嘉獎令將於辰時在主殿前廣場宣讀。
消息迅速傳開。
走廊上腳步聲密集,有人敲門祝賀,語氣熱切。
林風一一謝絕,房門緊閉,僅留一道縫隙通風。
他知道,這嘉獎不隻是榮譽。
更是靶心。
當眾揭露徐良,等於撕開了邪教在學院的遮羞布。
對方不會善罷甘休。
而此刻萬眾矚目,反倒成了最好的掩護——誰也不會想到,風暴眼中心的人正被無數雙眼睛鎖定。
辰時將至,他整理衣袍,出門赴召。
主殿前廣場人頭攢動,導師列席高台。
司儀朗聲宣讀嘉獎令,林風立於中央,神色平靜,未有絲毫張揚。
掌聲響起時,他微微頷首,隨即退至隊列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