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風穿堂而過,天光從走廊儘頭灑進來,將杭景枝的影子拉得老長。
她從政治處出來後沒走,而是等在外邊。
她的麵色蒼白得嚇人,整個人猶如一根繃緊的弦。
直到她看到政治處張主任從裡麵邁步而出,杭景枝立刻迎了上去,聲音禮貌克製:“張主任,可以請您借一步說話嗎。”
張主任一愣,眉頭輕輕皺起。
他沒忘記,就是眼前這姑娘讓自家女兒上次在文工團下不來台。
不僅在人前受儘了委屈,還受了處分。
張主任語氣冷淡:“你要是想為沈團長說情,那就不必了。我女兒上次也是按照規定受了處分的,這次事情如果沈團長確實有違反紀律,那責任他就不能逃避。”
杭景枝一聽這話,就明白張主任心裡到底是對她有幾分怨氣。
她誠懇開口,目光卻直視他,但是語氣不卑不亢:“張主任,我明白。我也知道這次的事情你們一定會秉公處理。很抱歉,上次文工團的事情,可能讓張雅莉同誌感到不快——這點是我的問題。”
“但那張宣傳照……後來張雅莉同誌把它貼在了我學校的公告欄,並且配以汙蔑文字,造謠我作風問題。我考慮到沈團長的原因,並沒有澄清也沒有追究。”
她頓了頓,繼續開口:“現在,您女兒又用這張照片寫了舉報信舉報沈團長。我知道您是政治處的主任,在此次調查中有相當重要的話語權。如果因為您女兒與我的私人恩怨牽涉到沈團長,讓組織損失這樣一位優秀的團長乾部實在太過於得不償失。”
“還請您為沈團長發聲,張雅莉同誌那邊如果還對我有任何不滿,我也願意登門道歉。”
張主任臉色微變。
這番話直接砸在張主任心口。
他盯著杭景枝看了幾秒,心裡一股涼意騰騰冒上來。
匿名信是……自己女兒寫的?
他臉色瞬間僵住了。
若是彆人寫信舉報沈硯坻,他作為政治處主任,大可以按流程秉公處理——查就查,清白就還清白,違紀就追責,和他無關。
可要這舉報信是他女兒寫的……性質就全變了。
上頭若是追查得深入,發現舉報者和自己有親屬關係,他這個政治處主任的公信力也就沒了。
到時候不僅要被談話提醒,甚至可能會被懷疑插手打擊報複,破壞組織團結。
更何況,舉報的是沈家的沈硯坻。
沈團長背後站著的是整個沈家。
若是讓沈家知道這舉報信是自己女兒寫的,怕是他的仕途,連一絲轉圜餘地都沒了。
冷汗,從脖頸悄然冒出。
他強自鎮定,但神色早已沒有了剛剛那份冰冷與不耐,連語氣都帶上了些客氣:“這事你放心,我會了解清楚的,也會認真對待舉報的真實性。沈團長……他確實是部隊的優秀骨乾,我們當然不希望錯怪一個好乾部。”
他聲音壓低了些,眼神一閃:“關於我女兒的行為,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育她。多謝你能坦誠相告。”
杭景枝看著他,低聲應道:“謝謝您,張主任。”
張主任點了點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而杭景枝站在原地,臉色仍是蒼白如紙,卻仿佛終於卸下心頭一角重負,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如果有張主任能幫沈硯坻說話,沈硯坻這邊不被追究的可能就能多一層砝碼。
風波平息三日後,軍區例行晨會悄然進行。
高牆之內,晨光照進會議室,氣氛卻格外凝重。
負責紀檢的李副處長從厚厚一摞文件中抽出一頁,視線落在某個名字上,語氣一如往常嚴謹:
“沈硯坻同誌,關於你協助地方廠拍攝宣傳畫一事,經調查,已確認非本人主導,亦未違反相關紀律規定,宣傳畫未對部隊造成實質性影響,屬誤用。”
他頓了頓,眾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