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親自跟隨著安裝隊抵達前線指揮。他爬上城牆，看著遠處那幾乎觸手可及的土山，看著上麵忙碌的敵軍和那日益猙獰的投石機，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裝彈！”
實心的鑄鐵巨彈被蒸汽驅動的吊臂艱難地填入炮膛。“閉閂！”工匠們用鐵錘重重敲擊杠杆，將楔形炮閂死死砸入炮尾，漏氣聲依舊刺耳。“瞄準！”炮口被艱難地調整，對準了遠處土山的頂部。沒有精確的瞄準具，全憑目測和經驗。“蒸汽加壓！”鍋爐轟鳴，壓力緩慢上升。
所有步驟緩慢而笨拙，充滿了原始和不確定。
城上城下，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尊醜陋的巨炮，空氣仿佛凝固。
淩雲舉起手，猛地揮下！
“放！”
操作手猛地拉下擊發繩！
轟！！！！！！！！！！！
一聲前所未有的、幾乎要撕裂耳膜的恐怖巨響猛然爆發！仿佛天崩地裂！整個涿州城牆都為之劇烈一震！灼熱的火焰和濃密的黑煙從炮口和炮閂縫隙狂噴而出！
那枚沉重的鐵彈，以一種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呼嘯著出膛，劃破長空！
時間仿佛變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追隨著空中那個小黑點。
隻見那黑點越過漫長的距離，狠狠地……狠狠地砸在了土山的山腰部位！距離山頂的工事尚有數十步之遙！
轟隆！一聲悶響，泥土飛濺，山腰被砸出一個大坑，但並未造成實質性破壞。
失望的歎息聲剛剛響起。
突然！嘎吱……轟隆隆隆……被巨力震動的土山山體，尤其是被直接命中的部位，竟然開始發生大麵積的滑坡！無數的泥土、沙石、連同上麵正在施工的兵士和器械，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
煙塵衝天而起！慘叫聲被巨大的轟鳴淹沒！
隻是一炮！那看似不可撼動的土山，竟被攔腰轟塌了近三分之一！山頂的投石機歪斜著陷入泥土，徹底報廢！
城牆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隨即，震天的歡呼聲如同海嘯般爆發出來！守軍將士激動得相擁而泣！
淩雲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感覺渾身虛脫，幾乎站立不穩。賭贏了！雖然不準，但那毀滅性的力量，足夠了！
“快！清理炮膛！準備第二次發射！”他強撐著下令。
然而，工匠們檢查後報告：“先生！炮閂變形！內膛有裂！無法再發射了！”
“破山”一號，用一次發射和自身的徹底報廢，換來了扭轉戰局的驚天一擊！
土山崩塌，朝廷軍的攻勢被徹底打亂，士氣遭受重創。耿炳文抓住戰機，果斷出城反擊，小有斬獲。
“天工巨炮，一炮破山”的消息，如同真正的驚雷，迅速傳遍四方，震撼了整個戰場，也震撼了後方關注戰局的所有人。
朱棣聞報，竟失手打翻了茶盞，良久，方才撫掌大笑，聲震屋瓦：“好一個淩雲！好一個‘破山’！此真乃國之重器！”
而周鐸等人，在聽聞那巨炮的威力後，臉色變得無比難看，沉默不語。
“雲樞閣”內，當捷報傳來，沒有歡呼，隻有一片劫後餘生般的寂靜，以及……眼中重新燃起的、更加熾熱的光芒。
他們做到了。用最瘋狂的方式，證明了那條路的力量。
淩雲看著那尊已經報廢的巨炮草圖，輕聲道：“收拾數據，記錄所有得失。‘破山’一號使命已畢。接下來，該是‘破山’二號了。”
驚雷已響，雖隻一聲，卻足以宣告一個時代的到來。
技術的潘多拉魔盒，已被打開了一條再也無法合攏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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