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時,朝廷官軍大營內,老將平安和耿炳文對著探馬拚死送回的情報,亦是震驚無言。
“巨炮?一炮破山?燕逆何時有了此等利器?!”平安須發皆張,又驚又怒。土山被毀,不僅挫敗了他的攻城計劃,更對大軍士氣造成了沉重打擊。“據聞……乃一名為淩雲之匠人所造……”耿炳文神色凝重,“此前之爆炸弩箭、詭異聽甕,恐皆出自此人之手。”“淩雲?”平安眉頭緊鎖,“查!立刻動用一切手段,給本帥查清此人的底細!若能……若能招攬或……”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絕不能任其為燕逆所用!”
戰爭的另一方,也第一次真正將目光聚焦在了那個原本不起眼的“匠人”身上。
暗流,開始向著天工院,向著淩雲彙聚。
“雲樞閣”內,卻無暇享受勝利的喜悅。巨炮的成功伴隨著巨大的代價——“破山”一號徹底報廢,巨大的後坐力幾乎震散了炮架,變形的炮閂和內膛的裂紋宣告了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蒸汽驅動係統也多有損壞。
淩雲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主持著事故分析。工匠們圍著那堆廢鐵,情緒複雜,既有成功的激動,也有對破壞力的心悸,更有對未能儘善儘美的遺憾。
“記錄!”淩雲的聲音沙啞卻清晰,“炮閂結構強度不足,需重新設計,加裝助退機構以緩衝後坐!”“內膛鑄造仍有瑕疵,冷卻需更均勻!”“蒸汽傳動過於笨重,效率低下,下次需更集成……”“炮彈落點偏差巨大,急需研製測距、瞄準之具!”
他將成功的狂喜和外界的風波完全隔絕在外,全身心投入到技術的總結與反思中。成功的經驗需要固化,失敗的教訓必須汲取。“破山”二號的設計,就在這堆殘骸和數據中,開始了新一輪的、更加艱難的孕育。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一日,馬三寶突然親臨“雲樞閣”,臉色不似往常,帶著一絲凝重。他屏退左右,單獨與淩雲會麵。
“淩先生,近日……朝中頗多物議啊。”馬三寶開門見山,將周鐸等人的奏本大意委婉轉述,“皆言先生之才驚世駭俗,然‘破山’之威,亦駭人聽聞。恐利器誤國,需加以……製衡。”
淩雲心中一震,麵上卻不動聲色:“淩雲一心為王爺效力,為解涿州之圍,不得已行險。此炮粗陋,耗費巨大,僅能一發,實非善器。何來製衡之說?”
“先生之心,咱家自然知曉。王爺亦深信先生。”馬三寶擺擺手,“然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王爺雖不說,然心中豈能無慮?先生如今聲名太盛,鋒芒過露,非是好事。”
他壓低了聲音:“更麻煩的是,朝廷那邊,似乎也盯上先生了。近日北平城內,可疑生麵孔增多,恐有細作窺探。先生務必謹慎,尤其是出行往來,需加倍小心。”
淩雲背後泛起一絲寒意。技術的成功,果然引來了超越技術本身的麻煩。政治的漩渦,終於要將他卷入其中。
“多謝公公提點。”淩雲沉聲道,“淩雲隻是一匠人,隻知格物造器,無心他顧。日後自當深居簡出,專心技術。”
“如此最好。”馬三寶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些,“王爺的意思,‘破山’炮需繼續研製,然不必再如此急迫張揚。‘雲樞閣’一應事宜,需更加……嗯,穩妥。此外,王爺欲設‘將作會’,邀軍中將領、王府屬官及先生共議軍工大計,先生也好借此,多與各方走動,陳明心跡,消弭誤會。”
這既是保護,也是試探,更是某種程度的“融入”要求。
送走馬三寶,淩雲獨自一人良久。窗外傳來工匠們修複設備、討論技術的嘈雜聲,而他心中卻一片冰涼。
他知道,自“破山”一響,他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僅僅沉浸於技術的世界。他所掌握的力量,已經引起了權力的忌憚和貪婪。
接下來的路,將更加艱難。不僅需要攻克技術的險峰,更需要在這複雜的權力格局中,找到立足之地,保住這片來之不易的、能夠讓他施展抱負的土壤。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枚朱棣賞賜的、代表可以調用資源的銅符,手指輕輕摩挲著冰涼的表麵。
技術是力量,但如何駕馭這股力量,其難度,或許並不亞於技術本身。
驚雷的餘波,正在將他推向一個更加波瀾壯闊,卻也更加凶險莫測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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