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的純粹性,正在被權力的計算所汙染。
這一日,“將作會”又為一項新式手銃的量產計劃爭論不休。周鐸等人以“工藝未臻完善,恐炸膛傷及己軍”為由,要求暫緩。
淩雲據理力爭,出示了大量測試數據,證明其可靠性已遠超現有裝備。
雙方僵持不下。
一直沉默的朱棣,忽然開口:“淩先生,此銃……可能於百步外,破重甲否?”
淩雲一怔,如實回答:“回王爺,此銃旨在近戰速射,百步破甲,非其所長。需得野戰炮或強弩……”
朱棣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會議最終不了了之。
散會後,淩雲心情沉重。他意識到,朱棣的需求是無限膨脹的,他渴望的是立刻能改變戰局的、壓倒性的力量。而技術的進步,有其客觀規律,需要積累,無法一蹴而就。這種期望與現實之間的落差,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風險。
夜色中,他獨自走在回天工院的路上。北平的街道冷清,唯有更夫的打更聲遠遠傳來。
突然,他眼角瞥見巷口陰影處,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
他心中一凜,立刻警惕起來,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裡藏著一把“雲樞閣”最新試製的、體積小巧卻威力不俗的燧發短銃。
然而,那身影並未靠近,反而迅速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裡。
是錯覺?還是……馬三寶警告過的,“朝廷那邊”的人?
淩雲背心滲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某些人眼中的目標。無論是想除之後快,還是想攫取技術,他的處境都變得異常危險。
回到天工院,他立刻加強了內部的戒備,尤其是“雲樞閣”的防衛。同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次日,他主動求見了馬三寶。
“公公,前日王爺問及百步破甲之事,淩雲深愧未能及時獻上利器。然此非一日之功。”淩雲誠懇道,“卑職願立軍令狀,一年之內,必為王爺研製出可於軍陣之中、擊破重甲之新銃!然……”
他話鋒一轉:“然研發之事,需心無旁騖。近來‘將作會’事務繁雜,文書往來耗時頗多,恐延誤研製。卑職懇請公公斡旋,允‘雲樞閣’專注於技術攻堅,一應文書稽核之事,可否由郭衡大人代為處理?‘雲樞閣’定期向公公您並王爺稟報進度即可。”
這是以退為進,主動要求更嚴格的“監管”集中到馬三寶手中),以換取研究的自主空間,避免與周鐸等人的無謂糾纏。
馬三寶眯著眼,打量著淩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最終緩緩點頭:“先生一心為公,咱家甚慰。便依先生之言。望先生早成大器,以慰王爺之心。”
淩雲心中稍安,知道暫時又過了一關。
但當他回到“雲樞閣”,看著那些沉浸在技術世界中的工匠和學徒時,心中卻湧起一股悲涼。
他知道,那道無形的壁壘,已經立了起來。他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純粹地追逐技術的星辰。
未來的路,必將是技術與權力交織、合作與製衡並行的荊棘之途。
而他,必須學會在這複雜的棋局中,同時當好一個工程師,和一個……棋手。
將作之會,非止於作,更在於“會”。而他會下去的,將是整個時代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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