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禦史的彈劾與皇帝的質詢,如同一道冰冷的枷鎖,讓呂宋基地在技術擴散的道路上不得不暫時放緩腳步,審慎權衡。淩雲深知,純粹的技術優勢若不能與現有的社會結構找到平衡點,其所引發的反彈足以吞噬掉所有的成果。他必須拿出切實的方案,來應對這“新途”上的“舊絆”。
在與陳默、李參將以及匆匆趕回呂宋商議的韓雍進行緊急磋商後,一份名為《格物惠民與產業疏導疏》的奏章,連同若乾具體舉措,被迅速擬定並呈送京城。
奏章中,淩雲並未否認技術革新對部分傳統行業的衝擊,但著重闡述了其帶來的整體效益——國庫增收、物價平抑、新業萌生。他提出了幾條具體的疏導之策:
1.“以工代賑,轉型疏導”:建議由朝廷牽頭,聯合呂宋商會,在受衝擊較大的地區如蘇杭紡織區)興辦官督商辦的新式工坊,優先招募失業的熟練織工、槳手,進行技術培訓,轉而生產更具市場競爭力的新式布匹、或從事機器維修、原料加工等新職業。初期可由呂宋提供部分設備和技術指導,並承諾包銷部分產品。
2.“技術分級,有序擴散”:將已流出的技術進行分級管理。對民生影響巨大、易導致大規模失業的技術如高效紡織機),暫緩大規模推廣,或通過提高專利門檻、征收“技術調節稅”等方式,控製其擴散速度,並將稅收用於補償和安置受影響者。而對於利遠大於弊的技術如改良農具、公共衛生技術),則加大扶持推廣力度。
3.“海外拓業,分流人口”:加大對新越州、金山衛等海外殖民地的宣傳和移民扶持力度,將部分失去生計的民眾引導至海外,利用那裡的資源和土地重新安家立業。呂宋承諾為移民提供初始的農具、種子和基本安全保障。
這些舉措,核心在於運用“經濟”手段進行疏導和安撫,而非強行壓製技術或忽視民生。韓雍在附議中極力讚同此策,認為此乃“標本兼治之良方”。
奏章上達天聽,朱棣閱後,沉吟良久。他欣賞淩雲務實的態度和提出的具體方案,這比空談“格物”大義或一味辯駁更具說服力。最終,他朱筆批紅,“著該督會同有司,妥為辦理”,算是默許了淩雲的疏導策略。
壓力暫緩,呂宋得以將更多精力投向南方的星隕軍事遺跡。
對於這座深埋於蒼梧地下的堡壘,淩雲采納了陳默和玄璣子的建議,否定了李參將強攻的計劃。他決定雙管齊下:
一方麵,由李參將調集精銳,在遺跡外圍構建堅固的封鎖線和火力點,擺出嚴陣以待的態勢,既是防範遺跡可能出現的威脅,也是向可能存在的智能展示力量與決心。
另一方麵,則啟動“心橋”計劃,由玄璣子主導,嘗試與遺跡內可能存在的獨立人工智能建立溝通。
“心橋”計劃的執行地點,設在了之前發現的那座倒置知識塔樓附近。玄璣子認為,兩處遺跡同屬星隕文明,其底層靈能規則或有相通之處。他以知識塔樓散發出的、相對溫和有序的靈能場為“背景音”和“信使”,將自己的靈覺高度純化,如同一縷纖細而堅韌的絲線,緩緩探向南方那座軍事堡壘的方向。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且危險的過程。玄璣子需要讓自己的意識頻率,模擬星隕文明的靈能特征,同時又要保持自我不被同化或迷失。他端坐於特製的靜室內,麵色時而紅潤,時而蒼白,汗珠不斷從額頭滾落。清嵐等弟子則在外圍護法,緊張地監控著師父的生命體征和周圍的能量波動。
起初的數日,毫無回應,隻有軍事堡壘那冰冷、厚重的靈能壁壘傳來的排斥感。
直到第七日,當玄璣子幾乎力竭,準備放棄此次嘗試時,他的靈覺仿佛觸碰到了什麼!
並非預想中的冰冷程序或攻擊性的意誌,而是一段極其簡潔、帶著試探意味的、非語言的邏輯詢問,直接在他意識中響起:
“身份?序列?權限?”
同時,一股微弱的、但與遺跡防禦係統同源的能量流,如同掃描般拂過玄璣子所在的靜室,似乎在驗證著什麼。
玄璣子心中一震,強壓下激動,立刻按照事先與陳默推演的方案,將一段精心準備的、包含部分星隕星圖特征、知識塔樓能量印記、以及人類文明目前狀態強調與“虛空掠食者”為敵)的“信息包”,通過靈覺傳遞了回去。
信息包發出後,便是漫長的等待。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就在玄璣子心神耗損過度,幾乎無法維持連接時,一段更加清晰、但依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意念流,如同解凍的溪水,緩緩流入他的意識:
“身份驗證:潛在繼承者文明未授權)。檢測到‘觀察者’塔樓印記。檢測到‘秩序之敵’汙染標記。權限不足,無法接入主控核心。根據‘火種協議’第743條,開放部分非密級曆史數據庫及外圍防禦日誌,供潛在繼承者評估威脅。警告:強行接入或攻擊行為,將觸發‘自毀’及‘淨化’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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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流戛然而止,玄璣子與遺跡的連接也隨之斷開。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癱軟在地,但臉上卻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成功了……我們……溝通成功了!”他虛弱地對衝進來的陳默和李參將說道,“它……它給了我們訪問部分數據的權限!它稱我們為……‘潛在繼承者’!”
很快,一組經過加密和壓縮的數據流,通過某種未知的量子糾纏效應,被傳輸到了呂宋基地一台特製的接收設備上。
陳默團隊立刻開始了解碼工作。數據內容主要是星隕文明與“虛空掠食者”戰爭的片段記錄規模宏大到令人絕望)、關於“虛空掠食者”部分特性的分析其似乎能利用智慧生命的恐懼與混亂意念增殖),以及這座代號“鐵砧”的軍事堡壘在最終時刻,為掩護“觀察者”塔樓知識塔樓)等文明火種撤離而斷後並自埋於地下的悲壯記錄。
其中,最關鍵的一條信息是:“秩序之敵”對高度有序的靈能場如完整版的“多相水晶核心”所散發的)具有某種“過敏”反應,這種場域能有效乾擾其低階單位的協調,並削弱其高階單位的力量。
“看吧!”陳默激動地指著這條信息,“這就是方向!完整版的‘多相水晶核心’,不僅是鑰匙,更是對抗‘虛空掠食者’的盾與矛!”
經濟層麵的疏導策略初步獲得了朝廷的默許,緩解了內部的壓力。
與星隕軍事遺跡的溝通成功,則為他們指明了技術攻關的終極方向,並提供了寶貴的敵方數據。
淩雲站在指揮中心,看著屏幕上解碼出的星隕戰爭影像,那星辰寂滅、艦船如煙花般破碎的場景,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前路依舊艱難,但迷霧已散開些許。
他們知道了敵人是誰,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了……努力的方向。
經濟之手,試圖撫平舊時代的陣痛。
溝通之橋,連接起了跨越時空的文明傳承。
而真正的考驗,在於能否在敵人下一次投來目光之前,鑄成那把屬於自己的……“核心”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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