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我瘋狂擂動的心跳節拍上,在死寂的樓梯間裡回蕩,放大了每一分恐懼。我僵在原地,背靠著冰冷刺骨的牆壁,連轉頭去看的勇氣都快要消失殆儘。
幽綠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燈,像一隻冷漠的獨眼,勉強照亮了一小片區域。光線中,一個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長發垂散在肩膀上,身段看起來有幾分熟悉,但她的臉……她的五官像是隔著一層不斷流動的毛玻璃,無論如何也看不真切。
然後,她開口了。
“阿哲?”
女人的聲音傳來,軟綿綿的,帶著一種刻意拿捏的、仿佛泡久了水的般的甜膩,尾音微微上揚,像是在撒嬌。這聲音鑽進耳朵,卻讓我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起來。
她朝我伸出手,手臂在綠光下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久泡在水中的屍體。指甲修剪得很圓潤,但仔細看,指縫裡似乎嵌著一些細小的、黑色的泥垢。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迷路了嗎?”她往前挪了兩步,白色的裙擺拂過積滿灰塵的樓梯台階,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如同幽靈滑行,“跟我回去呀,我在教室等你好久了。你答應過我的,考完試要陪我去食堂吃晚飯的。”
“你是誰?”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發緊,身體不由自主地又往後縮了縮,脊背緊緊抵住冰冷粗糙的牆麵,試圖尋找一絲根本不存在的安全感。我發誓,我從未見過這個女人,更不可能承諾陪她吃飯。然而,那股詭異的熟悉感卻揮之不去,仿佛在記憶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確實存在過類似的片段。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嘴角彎起一個標準的弧度,但那笑容像是用尺子量著畫上去的,僵硬而毫無溫度,眼底深處隻有一片空洞的漆黑:“你忘了?上周三下午,你還在圖書館幫我撿過書呢。我掉了一本《百年孤獨》,是你蹲下來,一本一本幫我撿起來的。你當時還說,這本書你也看過,很喜歡裡麵那種孤獨的宿命感。”她的聲音依舊溫柔,甚至帶著一絲緬懷的意味。
可這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冰,砸進我的心裡,激起刺骨的寒意。上周三下午?我明明因為前晚熬夜打遊戲,整個下午都在宿舍裡蒙頭大睡,連圖書館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我死死攥住手裡那遝已經變成空白的草稿紙,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陣陣發白。“你認錯人了!”我幾乎是低吼出來,聲音帶著無法控製的顫抖,“我根本沒見過你!也沒去過圖書館!”
她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那股先前隱約聞到的、類似腐爛樹葉的黴味,此刻變得濃鬱起來,其中還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般的腥氣,直衝我的鼻腔,讓我幾欲作嘔。
“彆裝啦,阿哲。”她歎息般說道,再次伸出手,這次的目標是我的臉頰。那青白色的指尖帶著一股陰寒的氣息,尚未觸及皮膚,就讓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下意識地猛地偏頭躲開。
就在這側頭躲避的瞬間,借著她逼近的機會,我終於看清了——她臉頰側麵的皮膚,極其不自然地鬆馳著,像是一件過於寬大、完全不合身的人皮外衣,隨著她細微的動作,在那張臉上晃蕩出詭異的、層層疊疊的褶皺。尤其在她眼角的位置,皮膚甚至向下耷拉著,微微卷起,隱約露出了下麵……下麵那青紫色的、如同壞死組織般的皮下血管!
這不是人!
這個認知像一道帶著高壓電流的閃電,瞬間劈穿了我的天靈蓋,巨大的恐懼如同無形的手,死死攥緊了我的心臟,幾乎讓我停止呼吸!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猛地向後退去,想要拉開距離,卻忘了身後就是向下的樓梯台階。腳下一空,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狼狽不堪地向後摔去,尾椎骨重重地磕在堅硬的水泥台階邊緣,一陣鑽心的劇痛傳來,但此刻遠比疼痛更強烈的,是那幾乎要將我吞噬的驚駭。
她,或者說“它”,並沒有因為我的摔倒而停頓,隻是慢悠悠地、一步一頓地走下台階,來到我麵前,然後緩緩地彎下腰。那張鬆垮詭異的臉龐湊到極近的距離,那雙沒有瞳孔、隻有兩個純粹漆黑洞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的視線仿佛被那黑暗吸了進去,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為什麼要跑呀?”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刺耳,像是生鏽的金屬片在互相刮擦,衝擊著我的鼓膜,“我隻是想讓你陪陪我,你為什麼要害怕我?”
一隻冰涼、黏膩的手,如同毒蛇般,猛地抓住了我的左腳腳踝!那觸感濕冷滑膩,完全不像是人類的皮膚,更像是在沼澤裡浸泡了許久的爛抹布。我拚命掙紮,用儘全身力氣想要蹬開,但那隻手的力量大得驚人,五指如同鐵箍般收緊,腳踝處傳來骨骼被擠壓的痛感。同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手背上那鬆垮的皮膚,在我腿部的皮膚上蹭來蹭去,留下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濕漉漉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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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如同冰水,從頭頂澆下。我要死在這裡了嗎?被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女人”,在這座永遠也走不出去的詭異樓梯間裡?
就在我意識幾乎要被恐懼吞噬的刹那——
一道迅捷如風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從樓梯上方拐角處疾衝而下!那是一個穿著藍色校服的男生,個子很高,留著乾淨利落的短發,眉眼銳利如鷹隼。他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手中握著一把看起來古舊、顏色深暗、像是桃木製成的小劍,劍身似乎還刻著模糊的符文。
不等那“女人”反應過來,男生已經如獵豹般躥至她的身後。他沒有絲毫猶豫,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成劍訣,避開那黏膩的頭發,精準無比地、重重地按在了“女人”的後頸正中!
“陰穢退散,定!”他的聲音並不洪亮,反而低沉而清晰,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古寺鐘聲,瞬間震蕩在狹小的空間裡,連空氣都為之微微一顫。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