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起初隻是零星的雪沫,很快,鵝毛般的雪花便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密,轉眼間便將天地染成一片蒼茫。送行的妖族們紛紛裹緊衣物,低聲交談著,陸續返回家中,隻留下空曠的村口和一片迅速累積的潔白。
我獨自站在村口,望著眼前這片被大雪覆蓋、一望無際的平坦土地,一動不動。雪花無聲地落在我的肩頭、發梢,很快便積了厚厚一層,將我烏黑的頭發再次染白,仿佛那短暫的年輕容顏隻是幻夢,瞬間又變回了那副飽經風霜的蒼老模樣。
“師父,彆太擔心了……他們……他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小玖紅著眼眶,走到我身邊,聲音帶著哭後的沙啞,輕聲安慰道,以為我是在為遠征的弟子們憂心。
我緩緩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沒有從那片白茫茫的空地上移開,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哭笑不得的鬱悶:“我不是擔心他們……”
我頓了頓,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水,語氣變得有些懊惱:“我是昨天酒喝得有點多,牛吹大了!”
小玖:“……?”
我伸手指著前方那片廣闊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平地,甚至比之前的村莊大了千萬倍不止:“我說讓囚兒和小漁兒把那兩座礙事的山搬走……結果這倆憨憨!他倆是實在過頭了啊!”
“囚兒那混球,何止搬了兩座山!他怕是掄起拳頭把這方圓千裡的幾十座山脈全他媽給捶碎了啊!”我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還有小漁兒!直接化了原形,一條大金龍!用那龐大得沒邊的身子,愣是把所有碎石兜著,全給填到東邊那大片沼澤和河道裡去了!還他媽給夯實了!你看看!你看看這弄出來的地方!一望無際!這他娘的讓我怎麼弄?!”
我越說越氣,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無數個日夜辛苦操勞的場景:“這倆家夥!也太瞧得起他們師父我了!覺得我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嗎?!停停停!營造點悲壯氣氛就得了,這還沒完沒了了是吧?!”我猛地抬頭看天,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煩躁。
仿佛言出法隨,那原本紛紛揚揚、下得正酣的大雪,戛然而止!不僅僅是停止,天空中的鉛雲竟在刹那間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撥開,迅速消散退去,露出了後麵湛藍如洗的天空和明媚的陽光!積雪在陽光下開始迅速消融。
但這天氣好轉並未讓我的心情變好。我看著眼前這片巨大到令人絕望的“畫布”,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一個個的……都他媽甩手掌櫃,拍拍屁股走了!建城?說得輕巧!讓我他媽怎麼建?!”我憤憤地背著雙手,轉身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嘀咕,“沒辦法,牛吹出去了,硬著頭皮也得上……先規劃規劃……”
走到門口,我像是才想起什麼,頭也不回地對跟在身後的小玖說道:“去,把綠豆喊來。”
不多時,綠豆快步走進了正屋,懷裡還抱著正在吮吸手指的二蛋。她臉上還帶著離彆的愁緒,輕聲喚道:“師父,您找我?”
“爺爺抱!”二蛋看到我,立刻從母親懷裡滑下來,像隻歡快的小炮彈,噔噔噔地衝過來,一頭撞進我的懷裡。
我臉上的鬱悶瞬間被寵溺取代,彎腰將她抱起來,用下巴上剛剛冒出的胡茬輕輕蹭著她粉嫩的小臉蛋,逗得她咯咯直笑,小手也不安分地抓著我剛剛變黑的頭發。
“那什麼,綠豆啊,”我一邊逗弄著懷裡的二蛋,一邊仿佛漫不經心地開口,“這不是要建城嘛,地方你也看到了,大得很。我覺著吧,你就挺合適,這新城以後就由你來當城主。具體怎麼建,建成什麼樣,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不用事事問我。”
綠豆正看著我和二蛋的互動,臉上剛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聞言瞬間僵住。她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圓:“我?!當城主?!師父您……您不會是昨天酒還沒醒……或者說,後悔吹了牛,想找個頂缸的吧?!”
雖然綠豆臉上寫滿了“我隻是個想安心帶娃的火鳳凰為什麼要接這種苦差事”的不情願,但在我的“諄諄教誨”威逼利誘)和小玖在一旁“綠豆姐姐你最厲害了”的煽風點火下,她還是苦著臉,接下了這新城主的千斤重擔。
小玖自然是跑不了的,被任命為副城主,主要負責……嗯,主要負責幫綠豆姐姐處理所有她不想處理的麻煩事。白舒硯則憑借著多年打理青丘事務的經驗,順理成章地出任內務部長,負責統籌規劃未來的居民安置、物資分配等一應瑣碎卻至關重要的內政。
那幾十名自願留守的獨角獸族戰士,則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新城的第一支城防隊。他們個個銀發飄逸,容貌俊美,身著亮銀輕甲,手持閃爍著星輝的長槍,看起來英武不凡,極具觀賞性……呃,是極具威懾力。
於是,在這片被囚兒和小漁兒暴力開拓出的、一望無垠、平坦得讓人心慌的廣闊土地上,出現了這樣一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年輕的獨角獸戰士“星落”——他是獨角獸王的小侄子,額前的獨角格外晶瑩剔透,被委任為城防隊的臨時隊長——正帶著他同樣年輕俊美的夥伴們,站在空曠的土地邊緣。
寒風卷起地上的雪沫和塵土,吹動著他們銀色的發絲和華麗的披風。
星落一隻手搭在額前,做出眺望的姿勢,另一隻手困惑地比劃著前方,俊美的臉上充滿了迷茫和一種近乎哲學思考的困惑。他眨了眨湛藍如湖泊的眼睛,看向身邊的同伴,發出了靈魂拷問:
“那個……城主和副城主隻說讓我們負責城防……”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