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嫂子算得清楚，二毛和三毛卻管不了那麼，隻知道剛認的“乾媽”要留他們下來吃紅燒肉，兩個人死賴著不走。
顏紹清就笑眯眯的站廚房門口看著，大有一副，你要是敢留下來，我就敢立刻拉去轉戶口連帶著送回老家一條龍。
親，是中午認的；人，是晚上就給你送到田邊地頭不見鬼影。
胡嫂子沒辦法，隻好拿出殺手鐧下死手，一手擰著一個毛的耳朵就往外麵拽。
終於在兩個毛哭爹喊娘加殺豬般的慘叫聲中，娘仨七手八腳的出了院門。
終於送走了瘟神，顏紹清一瘸一拐準備去關上院門，剛走出沒兩步路，就被顧景程抱了回來按在凳子上：“我去。”
地上的積雪一大早他已經掃過了，但是顏紹清老毛窩子的鞋底是布納的，稍微有點水就會濕，洇濕了的棉鞋即使再烘乾，也沒有新棉花暖和。
她這一瘸一拐的，萬一再滑倒就更糟糕了。
關好院門回來，顧景程去水缸舀了一瓢水倒進鍋裡，把裝菜的盒子也放到蒸板上，蓋上鍋蓋就去灶台邊燒火了。
從食堂回來的時候，他是用圍巾把飯盒包著的，所以到家時飯菜還是熱的的，但是說了這麼一會兒話，全涼了，還得重新上鍋蒸一下。
“待會兒你先吃，我去找一趟錢進。”
錢進就是錢營長，胡嫂子的丈夫。
“不著急，下午再說也來得及。”
反正第一次交鋒她已經贏了，至於說胡嫂子回家以後會不會真動心思把孩子過繼過來，那就是後話了，到時候見招拆招就是了。
“上回還說過幾個月咱們就去省城了，跟她沒什麼接觸，沒想到她還上趕著來鬨。”顏紹清也挪到了灶堂邊和顧景程一起坐著，把兩隻手掌對著火光取暖。
雖然剛才起床顧景程幫她穿衣服時，給她裹的嚴嚴實實，腳下也穿的是今年的新棉花做的棉鞋，但是起床到現在她基本是一口沒吃，又站在冷風裡說了半天的話，身上一點熱乎氣都沒有。
“胡桂花這個人，你接觸的少，她在家屬院裡違反規定的事情犯了不止一次了，要不是錢進再三求情還寫了保證書，團裡早就勸她回鄉了。”
顧景程見她冷，起身站起來把她換到裡麵，又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中間，輕輕的搓動著。
今天這個事隻能私下裡說，畢竟不違反規定，也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口角都算不上，情商太低說話不好聽，頂多算是有點個人矛盾。
“她都乾過些啥？”顏紹清平常沒少聽八卦，但確實沒聽到過胡嫂子什麼具體事情，隻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歡她，說她不是善茬。
“家裡人口多，又都是男孩子，吃的多口糧緊張，就免不了摘瓜偷菜，還順過彆人家雞窩裡的雞蛋。”
去後勤處幫忙的時候還順過一回豬肉，被發現以後就被辭退了。
“養又養不起，生那麼多乾什麼呢？”
鍋裡的水開了，廚房裡彌漫著熱氣，就沒那麼冷了，顏紹清抬手看了看手表，一般熱冷菜蒸個五分鐘左右也就夠了。
“我們，以後要孩子嗎？”顧景程覺得一定是灶堂裡的火太旺了，映的他臉上燒燒的。
他心虛的想去摸一摸他的衣兜，兜裡是他上午去找計生委員領的計生用品。
昨晚就應該準備的，可是他太緊張了，完全忘記了這回事，直到今天早上才想起來。
“順其自然吧。你都不知道，在我們那個年代，好多人都不生孩子了，也有好多人想生，卻生不出來的。”
“你不是說不喜歡小孩子？”
“對啊，我不喜歡。”顏紹清直言不諱，“但是你聽說過另外一個詞嗎？叫親媽濾鏡。我自己生的崽耶，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奶呼呼香噴噴的，從牙牙學語到能跑會跳，從懵懂無知到聰明伶俐，我自己的孩子，我為什麼不喜歡？”
喜歡與不喜歡，從來不是針對某一個群體或者針對某一個個體，感情這個東西就是這麼神奇。
她很早就說過，她不喜歡孩子，可是她喜歡大花、二花、毛頭還有雙雙，因為她和劉嫂子秦嫂子的關係都很好。
兩個嫂子，一個把她當做自家妹子，一個把她當做自家閨女一樣疼。
有了感情作為紐帶，她喜歡這幾個孩子，不是因為他們是孩子或不是孩子，僅僅是因為喜歡。
顧景程鬆了一口氣，他其實對生孩子沒有什麼執念。
傳宗接代嗎？
家裡如今隻剩他一個人了，生不生並沒有人來乾預，但是他還是很希望和顏紹清擁有一個愛的結晶。
“不過，念書這幾年我不太想要，最起碼大一的時候不想生。”大學顏紹清是念過的，即便換個專業從頭學，應當也會很輕鬆。
但她還是不想一“結婚”就有孩子，雖然她知道，在這個特殊的時代，挺著大肚子學習的英雄母親也不在少數。
可是對她來說，沒必要。
“你很急著要孩子嗎？”顏紹清忽然想到，過完年顧景程就28了哎，年齡不算小了。
人家那些同齡的軍官，家裡都有好幾個孩子了。
“那就順其自然吧。”顧景程真是半點聽不得“年齡大”三個字，要不是考慮到顏紹清身上還有傷，這會兒飯都不吃了他也要把人扛進臥室，讓她好好知道知道他的年齡到底大不大。
抽出灶膛裡多餘的柴火滅了，把飯菜重新端上桌的時候都快一點了。
顏紹清直嘟嘴：“都怪這個胡桂花，本來我還想著快點吃完你陪我一起睡個午覺，我一個人睡太冷了。”
“肉”是吃上了，還吃了一夜，就是太囫圇了，都沒嘗出啥味……
“過幾天在臥室給你裝一個取暖用的煤爐子，你平常寫作長時間坐著不動容易著涼。”
睡覺的時候就用不上了，他彆的沒有，有的是一身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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