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沉吟了一下,目光掃過同伴們年輕而充滿期盼的臉,腦海中閃過離開晨風鎮時,那拂過麵龐的、帶著青草和泥土氣息的晨風,想起在鎮口立下的、或許有些天真卻無比真誠的誓言。他抬起頭,目光變得堅定,看向登記員:“‘晨風之誓’。我們的團隊,叫‘晨風之誓’。”
艾吉奧撇了撇嘴,顯然覺得這個名字不夠霸氣響亮,缺乏威懾力,但看到雷恩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以及莉娜微微點頭表示讚同,他隻好把反對的話咽了回去,小聲嘀咕了句:“行吧,你是團長你說了算。”塔隆也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這個名字,承載著他們的起點和那份共同的責任,樸素,卻有意義。
“晨風之誓?”女登記員毫無感情地重複了一遍,仿佛每天都要處理幾十個類似的名字,她在表格上快速寫下,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聲,“很常見的名字。成員姓名,職業,大致等級或特長。如實填寫,這關係到任務風險評估。”
四人依次報上名字和自我評估。
“雷恩,戰士…目前算是學徒。”雷恩斟酌了一下用詞,沒有誇大。
“塔隆,…護衛。”塔隆言簡意賅,他的體型本身就是最好的職業說明。
“艾吉奧,嗯…偵察者!對,偵察者!”艾吉奧給自己安了個聽起來比“小偷”或“潛行者”更正式點的頭銜,並努力挺了挺胸膛。
“莉娜,醫師…和草藥學徒。”莉娜的聲音雖然小,但提到自己職業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登記員快速而準確地記錄著,然後抬起頭,用公式化的語氣宣布:“按照傭兵工會大陸通用規定,新注冊團隊默認為最低的g級,隻能接取g級任務,部分f級任務需經特彆審核。完成一定數量和質量的任務,積累足夠工會積分後,方可申請晉級考核。每人注冊費一枚銀幣,團隊登記費另加五枚銀幣。共計九枚銀幣。”
這個價格讓四人內心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枚銀幣相當於一百枚銅板,九枚銀幣幾乎是他們帶來的旅費中相當大的一部分了。艾吉奧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心疼得直抽氣。但這是必要的投資。雷恩示意大家湊錢,一陣窸窸窣窣後,才勉強湊齊了九枚略顯黯淡的銀幣,放在櫃台上。
登記員麵無表情地收下錢,從一個抽屜裡拿出四塊粗糙冰涼、邊緣甚至有些紮手的鐵質徽章,上麵刻著交叉的劍杖圖案、他們名字的縮寫,以及一個醒目的“g”字樣。又給了一張代表團隊的、蓋了工會低級印章的羊皮紙憑證。“徽章是你們的身份證明,執行任務時必須佩戴,遺失補辦需要費用。憑證是團隊記錄,任務交接、積分累積和未來晉級都需要它。工會基本規章在那邊布告欄,”她指了指大廳一側,“自己去看,違反規章,輕則罰款扣分,重則吊銷資格乃至移交城衛軍,後果自負。”說完,她便示意下一組人上前,不再多看他們一眼。
拿著那冰冷、粗糙、代表著最低等級的徽章,和那張輕飄飄卻似乎承載著未來的羊皮紙憑證,四人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這就…正式成為傭兵了?夢想照進現實的第一步,竟是如此具體而微,帶著銅幣的味道和冰冷的觸感。
“現在…我們算是‘正式’的了?”艾吉奧摩挲著徽章上凹凸不平的刻痕,語氣複雜,既有成為“圈內人”的興奮,又有對低廉身份的些許失落。
“去看任務。”雷恩將徽章彆在胸前最顯眼的位置,儘管那個“g”字有些刺眼。他率先走向那麵如同信息瀑布般的巨型任務公告板。
g級任務的區域在公告板最下方,也是最擁擠、黑板更新最頻繁的區域。這裡的任務五花八門,但無一例外,都顯得瑣碎、卑微且報酬低廉得令人沮喪:
·“清理城東下水道第三區間鼠患預計鼠群規模50100隻,警惕鼠王出現),報酬:20銅幣,需自備防具避免咬傷。”
·“護送老雜貨商範特裡夫及其貨物前往城西集市距離約3公裡,需協助搬運重物),報酬:15銅幣,管一頓午飯。”
·“收集城外黑森林邊緣特定區域的止血草10株,需完整根莖,附樣本圖),報酬:25銅幣,注意辨彆,誤交無效。”
·“尋找走失的寵物貓花色黑白相間,名喚‘墨點’,頸帶銀鈴),報酬:5銅幣,提供線索者1銅幣。”
看著這些任務,艾吉奧的臉徹底垮了下來,哀歎道:“不是吧?就這些?抓老鼠、幫老頭搬東西、挖草、找貓?這……這跟我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這點報酬夠乾嘛的?連頓像樣的肉湯都喝不起!還不如我在鎮上……”他及時刹住了話頭,但意思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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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也微微蹙眉,這些任務似乎和她想象的、充滿知識探索與救助他人的冒險相去甚遠,更多的是體力勞動和瑣碎雜事。
雷恩卻看得很認真,沒有流露出失望。他明白,這是所有新人必經的階段,是工會篩選機製的一部分。他們需要積累最基礎的經驗,熟悉任務接取、執行和交付的流程,更重要的是,他們迫切需要賺取最基本的生活費來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眼高手低隻會餓死。
“看這個。”雷恩指向其中一條相對顯眼的任務,“協助城衛軍巡邏外圍東南方向哨卡需自備武器鎧甲,表現良好者可獲推薦信),為期三天,報酬:每人每天30銅幣,包一頓午餐。”這個任務雖然報酬不算高,但相對穩定,而且能接觸到正規的城衛軍,或許能借此了解巨石城周邊的安全形勢,甚至獲得一些基本的軍事訓練指導。
“或者這個,”塔隆罕見地主動開口,粗壯的手指指向另一條貼在角落的任務,“清理城南廢棄‘老坑’礦洞入口附近騷擾運輸隊的地精數量不明,估計為小股流寇,可能有簡陋武器),報酬:按確認擊殺的地精左耳結算,每隻10銅幣。”這個任務帶有明顯的戰鬥性質,報酬也相對具有彈性,如果地精數量多,收入會可觀一些,但伴隨的風險也顯而易見。
就在他們低聲討論、權衡利弊之時,旁邊幾個穿著臟兮兮皮甲、身上帶著酒氣、看起來像是長期混跡在g級任務圈裡的資深“老油條”傭兵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其中一個臉上帶疤、缺了顆門牙的漢子毫不客氣地嘲笑道:“嘿!快看這兒,幾個剛出爐的菜鳥在挑肥揀瘦呢!還想去‘老坑’?嘖嘖,膽子不小啊!”
另一個瘦高個兒陰陽怪氣地接話:“就是,那破地方邪門得很!聽說不止有地精,前幾天還有人看到洞裡冒綠光,晚上能聽見奇怪的笑聲!就你們這幾個細皮嫩肉的小家夥,彆地精沒殺著,反倒把自己搭進去當了地精的點心,或者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哈哈哈!”
缺牙漢子繼續起哄:“聽大哥一句勸,老老實實抓老鼠去吧!那活兒安全,就是臭了點!或者去幫老太太找貓,說不定還能蹭塊點心吃!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嘲諷聲再次包圍了他們,帶著惡意的快感。雷恩的眉頭緊緊鎖住,艾吉奧氣得臉色由紅轉青,拳頭攥得發白。莉娜咬著嘴唇,塔隆的眼神則變得冰冷,掃向那幾個挑釁者,強大的壓迫感讓那幾人的笑聲稍微收斂了一些,但輕蔑的神色未減。
就在這時,工會大門處傳來一陣明顯的騷動和議論聲。一隊約七八人的傭兵走了進來,他們裝備精良,閃亮的鎖甲外罩著繡有猙獰徽記——一把滴血短刀——的罩袍,武器看起來都是附魔品質,閃爍著微光。他們神情倨傲,胸口的徽章不再是粗糙的鐵質,而是閃爍著至少是e級甚至d級的銀白色光芒。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背負著一柄幾乎與他等高的巨大雙手劍、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劃到下巴的猙獰疤痕的壯漢。他目光如電,掃視大廳時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這隊人所過之處,低等級的傭兵們紛紛下意識地讓開道路,投去敬畏、羨慕或是嫉妒的目光,連喧鬨聲都降低了幾分。
“看,‘血刃’的人回來了!聽說他們這次接了個c級任務,清剿了黑森林邊緣一個上百人的豺狼人營地!”
“嘖嘖,看他們那身行頭,又換新的了!那盾牌,絕對是矮人工藝!這次報酬起碼這個數!”有人偷偷比劃了一個手勢。
“那個疤臉就是他們的團長‘血疤’卡加斯吧?真是個狠角色…”
那隊名為“血刃”的高級傭兵徑直走向高級任務交接的專屬櫃台,對周圍的注目和議論視若無睹,仿佛早已習慣。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強大的氣場、精良的裝備、以及周圍人態度的鮮明對比,給雷恩四人帶來了比任何嘲諷都更深刻、更直觀的震撼。
這就是金字塔的頂端嗎?或者說,隻是他們所能看見的、比較高的一層?從抓老鼠、找貓開始,一步步艱難地向上攀爬,最終能否抵達那樣的高度?恥辱感、渺小感,以及對那種力量的強烈渴望,在此刻複雜地交織在一起,化為一股更實際、更堅韌的動力。
雷恩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些遙不可及的身影,而是重新聚焦於眼前的g級任務板。他指著那個協助巡邏的任務,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我們就接這個。先熟悉環境,賺取穩定的收入,站穩腳跟。其他的,一步步來。”
他選擇了最穩妥,也是最務實的第一步。幻想不能當飯吃,尊嚴需要用實打實的成績來換取。
他們再次擠到接任務的櫃台這次是一個年輕的男性辦事員),遞上那張代表著“晨風之誓”的羊皮紙憑證,辦理了接取協助巡邏任務的手續。辦事員熟練地在憑證上做了記錄,給了他們一張蓋有工會和城衛軍雙方印章的任務說明單,上麵詳細寫了集合時間、地點和注意事項。
拿著這張薄薄的紙片,再次走出傭兵工會那喧鬨得令人頭暈目眩的大門,重新站在相對開闊、陽光刺眼的廣場上,四人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胸前的g級徽章冰冷而粗糙,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所處的起點是何等低微。工會內的所見所聞——從底層的掙紮到頂層的風光,從惡意的嘲諷到冰冷的規章——像一場洶湧而冰冷的潮水,徹底衝刷了他們離開晨風鎮時那些天真、浪漫且帶著些許虛榮的幻想,露出了這條傭兵之路真實、殘酷、充滿挑戰卻又有著嚴格階梯的底色。
但,當他們彼此對視時,眼中除了尚未完全平息的震撼和一絲對未來的茫然,更多了一份被現實激發出來的、更加清醒和堅韌的決心。
傭兵之路,沒有捷徑。就從這最底層,從這抓老鼠、幫巡邏的開始,一步一個腳印,開始攀登吧。
晨風之誓,將在巨石城這座巨大而冰冷的邊境熔爐中,接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錘煉。而明天太陽升起時,他們的第一次任務,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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