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恐慌,如同瘟疫,在一夜之間,席卷了這座帝國的都城。
當後金入塞的消息被證實,整個京師都瘋了。
米價、布價一日三漲,有錢人家的大門緊閉,家丁護院們緊張地來回巡視,一輛輛滿載金銀細軟的馬車,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駛出南城門,倉皇南逃。
皇極殿內。
崇禎皇帝朱由檢狀若癲狂,他將麵前能砸的東西,全部砸了個粉碎。
“勤王!給朕,繼續發勤王詔書!”
“調宣府楊國棟!調大同滿桂!調保定侯世祿!調山西張鴻功!”
“讓他們帶兵!立刻!馬上到京師來!”
他的咆哮聲,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
一道道蓋著玉璽的勤王詔書,被八百裡加急的快馬,雪片般送往全國各地。
整個大明北方的軍事力量,都被這一個巨大的漩渦,強行拉扯了過來。
而此時,沒有人注意到。
在陝西和山西的崇山峻嶺之中,那些被洪承疇殺得丟盔棄甲,正在苟延殘喘的流寇們,驚愕地發現,圍剿他們的官軍主力,竟然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嘉胤、高迎祥、李自成……
這些在死亡線上掙紮的梟雄們,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喘息之機。
大明,這艘破爛的巨輪,船頭被鑿開了一個大洞,海水正瘋狂湧入。
而船尾,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山西,太原府。
勤王的聖旨,如同一道催命符,送到了山西巡撫耿如杞的案頭。
耿如杞看著那份措辭嚴厲的詔書,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去京師勤王?
他拿什麼去?
他手裡的山西鎮兵,前段時間被流寇衝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才收攏起來,士氣低落,裝備破爛,連軍餉都還欠著一年的。
“張總兵,你看……”耿如杞將聖旨遞給一旁的山西總兵張鴻功,聲音乾澀。
張鴻功接過,掃了一眼,臉色比耿如杞還要難看。
他是武將,更清楚手下這幫兵是什麼貨色。
讓他們在山西剿匪都費勁,拉到京師城外去跟如狼似虎的後金韃子野戰?
那不叫勤王,那叫送死!
可聖旨在此,不去就是抗旨,死得更快。
“撫台大人,君命難違,隻能……儘起大軍,火速東進了。”張鴻功硬著頭皮說道。
“唉……”
耿如杞長歎一聲,隻覺得前途一片灰暗。
很快,集結的命令下達。
太原城外,七千名山西鎮兵稀稀拉拉地彙集在一起。
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一群穿著號服的叫花子。
許多士兵連一雙像樣的鞋子都沒有,身上的棉甲破破爛爛,露出發黑的棉絮。
手中的長槍槍頭鏽跡斑斑,腰間的佩刀更是五花八門。
整個隊伍,都彌漫著一股衰敗和絕望的氣息。
耿如杞和張鴻功騎在馬上,看著眼前的景象,心都涼了半截。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咚、咚、咚……”
整齊劃一,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人的心跳上。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支約莫千人的隊伍,正向著這邊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