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很重要嗎?比我們的家還重要嗎?”佳佳不解。
父親沉默了,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他無法向一個七歲的孩子解釋什麼是權力,什麼是欲望,以及這些東西能將人性扭曲到何種地步。
五位皇子,為了爭奪那虛無縹緲的皇位繼承權,將整個天啟王朝拖入了內戰的深淵。他們各自拉攏藩鎮,招募私兵,截留賦稅,互相攻伐。曾經用來抵禦外敵的精銳部隊,被調回國內自相殘殺;原本應該賑災濟民的糧草物資,變成了供養私兵的軍餉;那些飽讀詩書、本應輔佐君王、安邦定國的文臣謀士,此刻卻搖唇鼓舌,出謀劃策,隻為幫助自己的主子能夠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笑到最後。
整個天啟王朝,如同一個被蛀空了的大樹,外表看似依舊枝繁葉茂,內部卻早已腐朽不堪。
佳佳的父親,一個老實巴交的木匠,也被強行拉了壯丁,分配到了五皇子的軍隊裡,從此杳無音信。母親整日以淚洗麵,抱著佳佳,祈禱著戰爭早日結束,丈夫能夠平安歸來。
然而,他們等來的,不是和平,也不是丈夫的歸來,而是更加可怕的災難。
在天啟王朝國力內耗、邊防極度空虛之際,一直虎視眈眈的鄰國——八岐王朝,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終於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八岐王朝,一個以武立國、民風彪悍的國家,其國徽是一條傳說中擁有八個頭顱的巨蛇,象征著貪婪、殘暴與吞噬。他們早已對天啟王朝肥沃的土地和繁華的城市垂涎三尺,隻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如今,天啟王朝內戰正酣,五位皇子殺紅了眼,根本無暇他顧,這無疑是天賜良機!
八岐王朝的大軍,如同決堤的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勢,輕易地突破了天啟王朝那些形同虛設的邊境防線。他們的士兵,個個凶神惡煞,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而天啟王朝的邊防軍,要麼被抽調到內地參與內戰,要麼就是缺餉少糧、士氣低落的老弱病殘,根本不堪一擊。
八岐大軍一路勢如破竹,攻城掠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沿途的城市,但凡有抵抗者,破城之後便是雞犬不留。消息傳到喀麥隆,人心惶惶,城內的達官貴人早已收拾細軟,逃之夭夭。
佳佳和母親,還有無數像她們一樣的平民百姓,無處可逃,隻能寄希望於國都的高牆,寄希望於那些還在外麵爭奪皇位的皇子們,能夠回師勤王,保衛他們最後的家園。
然而,他們又一次失望了。
當八岐大軍兵臨喀麥隆城下時,正在各地混戰的五位皇子,得知了國都告急的消息,反應卻出奇的一致——跑!
他們誰也不願意為了這座即將陷落的孤城,消耗自己寶貴的兵力。在他們看來,隻要手中還有軍隊,就還有爭奪皇位的資本。至於這座城市裡的數百萬百姓……不過是可以隨時犧牲的棋子罷了。
於是,曾經被天啟王朝引以為傲的五位“天之驕子”,在國破家亡的關鍵時刻,沒有一個人選擇留下,全都帶著自己的殘兵敗將,以“保存實力,徐圖後計”為借口,向著不同的方向倉皇逃竄,將一座不設防的國都,和數百萬手無寸鐵的百姓,拱手送給了凶殘的敵人。
“爹……爹……你在哪裡……”記憶碎片中,佳佳拉著母親的手,在混亂的人群中哭喊著,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八岐王朝的士兵,如同餓狼般湧入了喀麥隆城。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迎接他們的,是一座敞開大門的寶庫,和一群待宰的羔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是地獄。
男人們被強行拉走,要麼成為他們的奴隸,要麼,就像佳佳和她的母親一樣,被帶到城外的空地上,成為那些剛剛征召入伍、手上還沒沾過血的八岐新兵們,練習殺人技巧的“活靶子”。
女人們的命運,則更加悲慘。她們被肆意淩辱,然後被殺死,或者被擄走,繼續遭受無休止的折磨。
佳佳親眼看到,平日裡和藹可親的鄰居大叔,被一個八岐新兵用顫抖的刺刀,笨拙地捅進了肚子裡,鮮血噴了那新兵一臉,而周圍的八岐老兵,則發出了哄堂大笑。她看到,平日裡和她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因為害怕而哭泣,被一個八岐軍官一腳踹倒在地,然後用軍靴狠狠地踩碎了頭顱。
她的母親,為了保護她,撲向了一個試圖撕扯她衣服的八岐士兵,結果被那個士兵獰笑著,一刀砍斷了脖子。溫熱的鮮血,濺了佳佳一臉。
“娘——!”
那是佳佳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也是最絕望的一聲哭喊。
然後,她也被一個冰冷的槍托砸中了後腦,失去了意識。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看到,母親那雙充滿了愛與絕望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她……
再然後,她就來了。宋欣瞳,一個來自鴻蒙星域的布局者靈魂分身,在這具殘破的、瀕死的七歲小女孩身體裡,睜開了眼睛。
而現在,她正身處喀麥隆城外,一個巨大的萬人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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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地獄的縮影。
腳下是粘稠溫熱的血液,幾乎沒過了她的小腿。周圍堆滿了層層疊疊、姿態各異的屍體。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懷抱嬰兒的母親,有稚氣未脫的孩子……他們的臉上,凝固著恐懼、痛苦、憤怒和絕望。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硝煙味、還有屍體被踐踏、擠壓後散發出的內臟腐敗的惡臭。
蒼蠅如同黑色的烏雲,在屍體上方嗡嗡作響,貪婪地吮吸著腐肉。而那幾條在坑邊吠叫的狼狗,正是八岐軍隊用來“清理”現場,防止有幸存者逃脫的“工具”。它們時不時地會低下頭,用鼻子拱開幾具屍體,叼起一塊殘肢斷臂,然後跑到一邊,發出滿足的嗚咽聲。
“天啟王朝……八岐王朝……五位皇子……八百萬百姓……”宋欣瞳的心臟,不,應該說是佳佳那顆剛剛被她用“天醫技術”勉強修複的小心臟,此刻正因為這段記憶而劇烈地跳動著,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悲涼。
這不僅僅是亡國之痛,更是人性之殤!
五位皇子,為了一己私欲,視八百萬百姓的生命如草芥,將祖宗基業、家國天下,棄之如敝履。他們的“智”,用在了爭權奪利、勾心鬥角之上;他們的“勇”,用在了同室操戈、骨肉相殘之上。到頭來,不僅丟了皇位,更成了亡國滅種的千古罪人!
這,就是權力欲望的可怕之處嗎?它能將一個人,甚至一個王朝,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那些八岐王朝的士兵,他們又何嘗不是被欲望驅使的工具?他們的殘暴和殺戮,是為了掠奪財富,是為了滿足征服的快感,是為了他們所謂的“帝國榮耀”。但這種建立在累累白骨和無儘鮮血之上的“榮耀”,又能持續多久?
宋欣瞳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激蕩。但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和屍臭味,卻如同跗骨之蛆,無孔不入,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這裡發生過什麼。
“難怪子言大人說,布局者的曆練,首重‘藏’與‘謀’。”宋欣瞳在心中冷靜地分析道,“以我現在這具身體的狀況,彆說布局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而且,麵對這樣一個已經被屠戮殆儘的國都,麵對一個如此殘暴的占領者,我該從何入手?”
平定亂世?
現在的天啟王朝,已經不能稱之為“亂世”了,它幾乎已經亡國了!五位皇子作鳥獸散,朝廷中樞徹底崩潰,八岐王朝的鐵蹄已經踏遍了國土。她一個七歲的、手無寸鐵的“幸存者”,如何平定?難道要她單槍匹馬,殺出去找那五位皇子,勸說他們放下成見,團結起來,共同抗敵?
“嗬嗬,那我還不如直接抹脖子來的痛快。”宋欣瞳自嘲地搖了搖頭,“以那五位皇子的尿性,恐怕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們當成瘋子給砍了,或者當成八岐王朝派來的奸細給剁了。就算他們信了我,就憑他們那點殘兵敗將,加上他們之間那深仇大恨,又怎麼可能擰成一股繩?搞不好,我還會被他們當成新的爭奪目標,死得更快。”
直接對抗八岐王朝?更不現實。她現在的力量,連自保都勉強,更何況對方是一個王朝的正規軍。就算她能憑借超越這個世界的知識和技巧,製造出一些“黑科技”武器,或者訓練出一支小規模的精銳部隊,又能如何?以一隅敵一國,勝算渺茫。而且,那樣做,也違背了布局者“藏”與“謀”的基本原則,很容易就會被世界意誌或者更高層次的存在察覺,導致曆練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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