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叔禦劍穿過蒸騰的硫磺雲霧,遠處一座孤峰漸漸顯現。
與其他赤紅如血的火山不同,這座山峰通體蒼翠,宛如一塊翡翠鑲嵌在赤色煉獄之中。這是他精心挑選的臨時洞府所在——雖地處火山群中,卻因山體蘊含的寒玉礦脈這類修仙界常見的礦石而草木蔥蘢。
劍光落在半山腰處,何太叔袖袍一揮,遮掩洞府的幻陣如水波般蕩漾開來。
甫一踏入,便能感受到此處靈氣較之外界稀薄許多。山壁上鑲嵌的十二盞青銅聚靈燈正幽幽運轉,勉強將方圓十裡的靈氣彙聚於此。
這般條件,自然遠不如他在青元山的洞天福地——那裡靈泉叮咚,靈霧繚繞,便是呼吸間都能感受到充沛的靈氣。但在此地,能尋得這一方清淨已屬不易。
洞府內陳設簡樸,四壁皆是未經雕琢的青色山岩。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寒玉案幾,案上靜靜躺著一個通體赤紅的石盒。
這石盒乃是用火山深處的熔岩凝練而成,表麵密布著暗紅色的火係符文,每道紋路都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散發著灼熱的氣息。
透過半透明的盒壁,可以看見內裡金紅色的流沙正在緩緩流淌,時而凝聚成珠,時而散作星芒——正是珍貴的赤炎流金沙。
何太叔指尖輕觸石盒,感受到其中傳來的溫熱觸感。這些金沙必須時刻保持熔岩般的溫度,一旦冷卻便會失去靈性,淪為凡物。
為此他不惜每月耗費三塊下品靈石,請流火閣的煉器師特製了這個恒溫火符盒。盒底還刻著一座微型炎陽陣,確保即便離了火山環境,金沙也能保持活性終日不衰。
何太叔袍袖輕拂,指尖凝起一縷靈光,緩緩掀開石盒的封印。盒蓋開啟的刹那,赤金二色光華如旭日初升般迸射而出,將整個洞府映照得流光溢彩。
盒中的赤炎流金沙宛若活物,在熔岩般的液體中緩緩流轉,每一粒金砂都閃爍著太陽真火般的光輝,將何太叔清臒的麵容鍍上一層鎏金色澤。
他凝視著這盒稀世珍寶,目光深沉如潭。這石盒是半年前流火閣派來的一位築基客卿親手奉上的——那人一襲黑袍,態度隨和卻暗藏深意,將掌櫃的話原封不動帶到:
何道友駐守此地已近兩年,勞苦功高。閣主特命晚輩提前將約定的赤炎流金沙奉上。那客卿說話時眼角微挑,道友若想此刻離去,流火閣絕不阻攔。隻是...
話未說完,但其中深意何太叔豈會不懂?若此刻抽身而退,便是與流火閣徹底斷了交情。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少一個盟友就多一分險境。
洞府內,赤炎流金沙的光芒漸漸內斂,何太叔的瞳孔中卻映出更深的思量。方才對管事的冷言冷語,看似是不耐煩的斥責,實則是說給那位深居幕後的掌櫃聽的——他何太叔既不會輕易毀約,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石盒上的火紋忽明忽暗,如同何太叔此刻起伏的心緒。他緩緩合上盒蓋,赤金光華漸漸隱去,隻在石盒縫隙間漏出一線金芒。
隨後何太叔指尖在儲物袋上輕輕一抹,一道青光閃過,一個通體瑩白的寒玉盒便出現在掌心。
玉盒表麵凝結著細密的霜紋,即便隔著盒壁也能感受到其中透出的森森寒氣。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盒蓋,頓時一股刺骨寒意撲麵而來,盒中靜靜躺著一塊通體幽藍的晶鐵,表麵布滿了星辰般的銀色光點——正是他當年與牛慧海交易得來的玄晶鐵。
玄晶鐵、赤炎流金沙、劍脊鮫頭骨...何太叔低聲呢喃,指尖輕撫過三樣珍稀材料。每觸碰一樣,眼中精光便盛一分。
這三樣天材地寶,每一樣都足以引起築基修士的生死相爭。如今隻差最後一樣天罡金魄,便能重鑄他的本命飛劍。
想到此處,何太叔呼吸不由急促了幾分。若金銳劍成,以他築基初期的修為,配合此劍鋒芒,足以與築基中期修士爭鋒。
若是五劍齊鑄...他眼前仿佛浮現出五道劍光縱橫天地的景象,到那時,便是築基後期的大修,他也有底氣碰上一碰!
洞府內的聚靈燈突然明滅不定,卻是被何太叔不經意間外泄的劍氣所擾。他猛然驚醒,連忙收斂心神。
激動過後,現實如冷水般澆下——單是收集這四樣材料就已耗儘他百年積蓄,若要重鑄其餘四劍...
何太叔苦笑著搖頭。那需要的天材地寶,怕是連金丹真人見了都要肉痛。更遑論他這樣一個無門無派的散修?光是眼前這天罡金魄的下落,就足夠他頭疼許久了。
他輕輕合上玉盒,將滿室寒氣重新封存。轉身望向洞府外翻滾的火山雲煙,目光漸漸堅定。
修真之路本就逆天而行,既然選擇了這條劍修之道,便是傾家蕩產,他也要將這五柄飛劍重鑄完成!
何太叔負手立於洞府前的青石平台上,遠眺著火山群中翻騰不息的赤色雲靄。
距離約定的三年之期尚有半載光陰,但對一位壽元長達一百五十載的築基修士而言,這短短六個月不過彈指一瞬——就像這火山口偶爾迸濺的一粒火星,轉瞬便會湮滅在永恒燃燒的熔岩之中。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既要拿人家的好處,總要給足麵子。他輕聲自語,聲音消散在硫磺味的山風中。修真界的人情往來,往往比劍鋒更需小心拿捏。
既然收了這份厚禮,這剩餘的半年光景,他便要做得滴水不漏——每日按時巡視礦脈,偶爾出手震懾妖獸,讓流火閣上下都看得明明白白:他何太叔是個守信之人。
遠處傳來礦工們此起彼伏的號子聲,何太叔收回目光,轉身步入洞府。石門上禁製流光一閃,將外界的喧囂儘數隔絕。
對他來說,這半年既是守約,也是難得的清修時光。待期滿之日,便是他踏上尋找天罡金魄之時。
....
秋日的殘陽將最後一抹血色灑在火山群上,半載光陰如指間流沙,轉眼已至深秋。
凜冽的山風卷著枯黃的落葉,在礦場廢墟上打著旋兒。原本赤紅灼熱的岩漿湖,如今已覆上一層灰褐色的冷卻岩殼,隻有零星幾處還在冒著絲絲熱氣。
洞府內,青銅燈盞中的鮫油靜靜燃燒,將何太叔沉思的身影投映在石壁上,隨火光微微搖曳。他盤坐在寒玉蒲團上,指尖無意識地輕叩膝頭,發出清脆的玉石相擊之聲。這半年的清修時光,讓他得以靜心參悟此方天地的玄妙法則。
一縷神識內視丹田,何太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之輪上那一道道嶄新的年輪。
與前世在話本小說中讀到的壽元疊加之說截然不同,此界的天地法則竟是如此殘酷而精確——每當突破一個大境界,壽元便如沙漏倒轉,將原有的生命刻度儘數抹去,重新開始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