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穀上空的陰霾,隨著萬魂幡的湮滅與噬魂蟲潮的消退而逐漸散去。久違的天光刺破濃霧,照亮了這片飽經蹂躪的土地,也照亮了聯軍修士們疲憊卻帶著勝利餘韻的臉龐。
穀內,殘存的魔陣節點已被聯軍主力逐一拔除,零星的抵抗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迅速瓦解。夜魔教總壇,這個盤踞黑風穀數百年、令正道修士談之色變的魔窟,此刻已名存實亡。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淡淡的魔氣與血腥味,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惡威壓已然消失。
當蕭玄天、楚小凡、蕭青鸞等人率領著傷亡近半的突襲小隊,帶著救出的“藥引”和重傷的韓錚,與外部主力彙合時,迎接他們的是劫後餘生的歡呼與如釋重負的慶幸。
“老祖!青鸞!小凡!”韓天闕大步迎上,這位一向穩重的韓家老祖,此刻臉上也難掩激動之色。他目光掃過眾人,尤其是在氣息萎靡、斷去一臂的韓錚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痛惜,隨即化為更深的敬意。“辛苦了!萬魂窟內情形如何?”
“萬魂幡已毀,墨無涯遁走,噬魂蟲卵及母巢已淨化。”蕭玄天言簡意賅,稚嫩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然,夜魔教根基恐非僅止於此,墨無涯退走得蹊蹺。”
韓天闕神色一凜,點了點頭:“此事容後再議。諸位力戰功高,先好生休整,救治傷員為重。”
聯軍迅速行動起來,醫修們穿梭於傷員之間,分發丹藥,施展療傷法術。各家族弟子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戰場,收繳戰利品,確認魔教徒身份。勝利的喜悅衝淡了傷亡帶來的悲傷,整個黑風穀仿佛重新煥發了生機。
楚小凡服下丹藥,盤坐在一塊青石上調息,感受著乾涸的經脈中重新生出微弱的暖流。蕭青鸞守在他身旁,玄陰劍氣緩緩運轉,驅散著周圍殘留的陰寒魔氣。兩人目光偶爾交彙,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疲憊,以及一絲共同曆經生死後的默契與暖意。
然而,這份短暫的平靜並未持續太久。
就在聯軍初步穩定住局麵,準備進一步清剿殘餘、探索黑風穀秘密時,天際驟然傳來一陣奇異的波動。
嗡——
並非靈力震蕩,也非空間撕裂,而是一種更為玄奧、仿佛直接作用於規則的韻律。緊接著,三道璀璨的流光自遠天疾射而來,速度快得驚人,前一瞬還在天邊,下一瞬便已懸停於黑風穀上空。
流光散去,露出三道身影。
為首者,是一名身著玄色星辰道袍、麵容古拙、眼神深邃如同蘊含宇宙星海的老者。他氣息淵深似海,看似平和,卻帶著一種淩駕於眾生之上的淡漠與威嚴。其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名修士,男子麵容冷峻,手持玉冊;女子氣質清冷,懷抱拂塵。三人衣袍的袖口與領口,皆以銀線繡著一個獨特的徽記——一座懸浮於雲端的九層塔樓,塔頂有一顆明亮的星辰。
這個徽記,在場的所有修真世家高層無人不識。
“天機閣!”林遠山失聲低呼,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原本有些喧鬨的黑風穀,霎時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三位不速之客身上,空氣中剛剛升起的勝利喜悅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所取代。
天機閣,修真界最為超然,也最為神秘的組織。傳說其傳承久遠,可追溯至上古,職責是監察修真界,維護平衡,處理涉及重大天機或可能引發浩劫的事件。他們極少直接介入世家紛爭,但一旦出現,往往意味著事態嚴重。
韓天闕作為聯軍盟主,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天機閣三位使者駕臨,有失遠迎。在下韓家韓天闕,暫領聯軍之事。不知使者此來,所為何事?”
那為首的老者,目光平靜地掃過滿目瘡痍的黑風穀,尤其在那些被摧毀的魔陣殘骸和聯軍修士身上的血跡停留片刻,最終落在了韓天闕身上,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老夫天機閣巡天使,道號‘玉衡子’。”他緩緩開口,“接到密報,稱爾等四大家族,未經天機閣諭令,擅自動用聯軍,強攻夜魔教總壇,引發大規模靈力動蕩,波及凡俗界氣運,更可能導致不可預測之魔氣泄露。此事,爾等作何解釋?”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擅自動用聯軍?”
“引發靈力動蕩?”
“波及凡俗界氣運?”
聯軍修士們麵麵相覷,臉上滿是錯愕與憤慨。他們浴血奮戰,付出慘重代價才搗毀魔窟,在天機閣口中,竟成了引發禍端的罪魁禍首?
韓天闕臉色也沉了下來,強壓著怒氣道:“玉衡子使者明鑒!夜魔教煉製萬魂幡,荼毒生靈,勾結世家敗類,意圖顛覆修真界秩序!我等聯軍乃是替天行道,鏟除邪佞,何來‘擅自’一說?至於波及凡俗,更是無稽之談!我等行動之前,已布下結界,竭力控製戰場範圍!”
“替天行道?”玉衡子身後那名冷峻男子冷哼一聲,翻開手中玉冊,“據我所知,夜魔教雖行邪魔之事,但近百年並未公然為禍,爾等此番行動,證據是否確鑿?若隻因懷疑便擅啟戰端,與魔道何異?更何況,爾等可知,強行摧毀萬魂幡這等邪物,其能量反噬足以擾動千裡地脈,若引發地龍翻身,凡俗界億萬生靈塗炭,這責任,爾等擔待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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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連韓天闕都有些呼吸急促,一時難以反駁。天機閣站在所謂的“大局”和“規則”製高點上,字字誅心。
“更何況,”那名懷抱拂塵的清冷女子接口,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我天機閣收到線報,此番聯軍行動,似乎是由蕭家主導?而蕭家近來內部似乎頗不太平,更有來曆不明之人攪動風雲。是否有人假公濟私,借剿魔之名,行排除異己、擴張勢力之實?”
她的目光,若有所指地掃向了蕭家眾人所在的方向,最終,落在了被蕭青鸞和楚小凡護在中間、那個看似年幼的蕭玄天身上。
矛頭直指蕭家!直指蕭玄天!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蕭家子弟人人麵露怒色,其他家族的修士也感到一陣心寒。他們拚死拚活,到頭來非但無功,反而要接受天機閣的問責?
楚小凡握緊了拳頭,體內剛剛恢複一絲的天陽真火蠢蠢欲動,卻被蕭青鸞輕輕按住了手臂。蕭青鸞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卻看向了前方那道小小的身影。
在整個聯軍都被天機閣氣勢所懾,韓天闕等人一時語塞之際,蕭玄天緩緩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