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安然睡得格外沉。
沒有了身邊那具滾燙身體的禁錮,沒有了耳邊那無處不在的充滿了占有欲的呼吸。
她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墜入了一片無邊無際、柔軟的海洋裡。
這是她被帶回這座白色囚籠後睡得最安穩,也最踏實的一個覺。
夢裡,沒有冰冷的地下室,沒有充滿羞辱的“遊戲”,也沒有那個女人,那雙讓她又愛又恨的冰冷的鳳眼。
她夢到了望海村,夢到了那片在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的蔚藍的大海。
她夢到了老奶奶,夢到了她那張布滿了皺紋卻又無比慈祥的溫暖的笑臉。
她甚至夢到了唐心。
她那個總是咋咋呼呼卻又在關鍵時刻永遠都會擋在自己身前的最好的朋友。
她們一起在海邊追逐嬉戲。
笑聲像一串串銀鈴在空曠的沙灘上清脆地回蕩著。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個易碎的夢。
“轟隆——!”
一聲沉悶的如同巨獸咆哮般的雷鳴,突然劃破了這片寧靜的夢境,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將那幅美好的畫麵撕得粉身碎骨。
安然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那片蔚藍的大海。
而是一片被窗外那慘白的如同利劍般的閃電照得忽明忽暗的奢華臥室。
空氣中彌漫著那股熟悉的讓她既貪戀又恐懼的冷冽香氣。
這裡不是望海村。
這裡是司徒瑤的囚籠。
安然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緩緩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巨大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豆大的雨點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狠狠地砸在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令人心悸的聲響。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一道道如同銀蛇般的閃電在烏雲密布的天空中瘋狂地撕裂,舞動,將整個世界都映照得如同白晝。
“轟隆——!!”
又一聲比剛才還要響亮,還要可怕的雷鳴在安然的耳邊轟然炸開!
安然的身體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壓抑的細微的尖叫。
她從小就怕打雷。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人的深夜。
小時候每當遇到這樣的天氣她都會像隻受了驚的小兔子鑽進爸爸媽媽那溫暖的安全的懷抱裡。
爸爸會用他那寬大的厚實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柔聲地安慰她,“彆怕然然,那隻是天空在打呼嚕。”
而媽媽則會給她唱那首她最喜歡的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可現在……
安然緩緩地環顧著這個巨大而又空曠的冰冷臥室。
這裡沒有爸爸,沒有媽媽。
也沒有那個雖然討厭卻又能在關鍵時刻給她帶來一絲虛假安全感的司徒瑤。
這裡隻有她一個人。
“嗚……”
安然再也忍不住那股壓抑了許久的所有委屈,恐懼和無助,在這一刻都徹底地爆發了。
她將頭深深地埋進了那柔軟的枕頭裡,發出了一聲聲壓抑的嗚咽。
眼淚瘋狂地從眼眶裡湧了出來,很快就浸濕了那一大片雪白的天鵝絨枕套。
“轟隆——!哢嚓——!”
窗外雷聲越來越響。
閃電也越來越亮。
整個世界都仿佛要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徹底地吞噬。
安然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
她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這個巨大而又空曠的囚籠裡,除了那張同樣冰冷的床,她無處可去。
她隻能像一隻鴕鳥一樣,將自己更深地埋進那柔軟冰冷的被子裡,用這種最幼稚也最可悲的方式,來逃避著窗外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可怕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