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尖還殘留著芯片的餘溫,那溫度混著周曉冉的血,像塊燒紅的炭硌在掌心。
終端機的藍光徹底熄滅時,他後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不是因為冷,是某種被溫水煮青蛙的鈍痛,從脊椎骨縫裡滲出來。
“老林?”周曉冉的聲音帶著氣音,林默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閉了眼。
再睜眼時,控製室的金屬天花板還在,可空氣裡的茉莉香淡了,像被誰偷偷抽走半縷。
他低頭看向掌心裡的芯片,借著應急燈的光,一道極細的裂痕正從芯片邊緣往中心爬,像條凍僵的蛇。
“能量反噬。”周曉冉不知何時湊過來,染血的指尖輕輕碰了碰裂痕,“重構時潛龍組啟動了反製程序,終端機強行撕開現實縫隙,漏了點‘雜質’。”他說“雜質”時喉結動了動,林默這才注意到他額角的汗,比血還亮。
終端機的屏幕已經黑透,但周曉冉的手指還在虛按空氣,像在操作無形的界麵。
林默看著他發白的指節,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廢棄實驗室,搭檔舉著焊槍修終端機時說的話:“現實不是布,想怎麼剪就怎麼剪。
它更像團毛線,你拽太緊,反而會崩斷。“
“崩斷的不是毛線,是我們的預期。”周曉冉突然冷笑一聲,終端機側麵的接口彈出張數據卡,“你看——”他把數據卡拍在林默手背,“失業登記係統的修改記錄停在第17條,潛龍組指揮車的gps定位還在閃爍。”
林默的瞳孔縮了縮。
三天前他們熬夜做的重構方案裡,第一條就是抹掉他的失業記錄——畢竟一個失業青年突然掌握現實重構技術,太容易被盯上。
可現在數據卡上的數字明明白白:17108。
“我們隻改了17。”周曉冉扯下領口的紐扣,裡麵藏著微型投影儀,投出的光斑在牆上晃成模糊的地圖,“剩下的83...被頂回來了。”光斑停在某個紅點上,正是潛龍組指揮車的位置,“他們的人可能有‘錨’。”
“錨?”林默重複。
“現實錨定裝置。”周曉冉的拇指抵著肋下的傷口,血透過指縫滲出來,在地上滴成歪歪扭扭的線,“就像船拋錨,把一部分現實固定死。
我們撕裂縫隙時,他們的錨卡在縫裡,把大部分修改彈回了原點。“
林默突然想起潛龍組組長跪在地上時,胸口的銀色徽章閃了一下——當時他以為是眼淚反光,現在想來,那枚徽章的形狀像極了實驗室資料裡的錨形裝置。
“該走了。”周曉冉彎腰撿起地上的戰術背包,動作太急,額角的汗滴進眼睛,他眨了眨,“備用電源還有一分半。”
林默攙住他的胳膊,這次明顯感覺到搭檔的身體在抖。
不是冷,是痛——肋下的傷口深可見骨,剛才硬撐著分析數據,現在連背包帶都抓不穩。
他們剛走到控製室門口,腳步聲就從走廊儘頭飄過來。
“嗒、嗒、嗒——”
像有人穿著皮鞋,踩著積水走過來。
林默的後背貼上牆,手掌下意識摸向腰間——那裡本該彆著從潛龍組特工手裡搶的電擊槍,可現實重構後,那東西跟著17的修改消失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混著金屬碰撞的脆響。
林默想起半小時前癱在地上的潛龍組成員:技術特工喊著“我女兒的幼兒園”,扛炸藥的喊“媽我錯了”,組長的眼淚洇濕製服——現在那些聲音全沒了,隻剩皮鞋底碾過碎玻璃的刺啦聲。
“他們恢複了。”周曉冉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比槍聲還響,“錨不僅固定現實,還能保護意識。
乾擾場撕不開他們的記憶,反而...被彈回來了。“
林默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重構成功時,周曉冉說“這隻是開始”,當時以為是勝利的預告,現在才明白,所謂“開始”,是他們終於撕開了潛龍組的第一層偽裝。
腳步聲停在門外。
“砰!”
金屬門被踹開的瞬間,林默拽著周曉冉閃進安全通道。
轉角處的應急燈忽明忽暗,照見潛龍組組長站在控製室門口,胸口的銀錨徽章閃著冷光。
他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卻不再是被乾擾場操控時的崩潰——而是盯著獵物的狠戾。
“追!”組長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
安全通道裡響起密集的腳步聲。
林默數著台階往下跑,周曉冉的血滴在台階上,每一步都像在給追兵畫路標。
“背包夾層。”周曉冉突然說,“備用終端機。”
林默的手探進背包,摸到個硬邦邦的長方體。
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那東西在發燙——像在呼應他掌心裡的芯片,又像在預告另一場重構的開始。
“到負一層停車場。”周曉冉的呼吸越來越短,“我需要三分鐘...不,兩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