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湧出一股風,帶著熟悉的青草香,是母親常用的茉莉香膏味道。
林默抬起腳,跨進黑暗的瞬間,他聽見芯片裡傳來清晰的、規律的心跳聲,一下,兩下,和記憶裡那個雨夜完全一致。
門在身後緩緩閉合。
黑暗中,有個模糊的聲音輕輕說:“歡迎回家,林默。”門閉合的瞬間,林默的瞳孔被一片灰白填滿。
他原以為會陷入黑暗,卻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熟悉的街道上——第三百貨大樓的霓虹招牌還在,但“百貨”二字的燈箱缺了個角,光斑在地麵投下鋸齒狀的影子。
更詭異的是,人行道上的行人都像被水浸過的照片,輪廓模糊成淡灰色的霧團,說話聲像隔了層毛玻璃,“嗡嗡”的聽不清字句。
後頸的芯片突然輕顫,順著脊椎傳來細微的熱流。
林默抬起手,指尖剛觸到路邊的梧桐樹,粗糙的樹皮觸感就像沙粒混著水,在掌心滑開。“這就是鏡像現實?”他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氣裡蕩開一圈圈漣漪,“數據投影...”
芯片的震顫突然加劇,像在拽著他往某個方向走。
林默順著那股牽引力拐過街角,市立圖書館的穹頂出現在視野裡——和現實中不同,這裡的玻璃幕牆沒有裂痕,青銅門環擦得鋥亮,門楣上“知識之鏡”的匾額泛著溫潤的光。
推開門的瞬間,黴味裹著舊紙頁的氣息撲麵而來。
林默的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麵上,回聲卻像被揉皺的紙團,綿軟無力。
他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向三樓古籍區,橡木書架上的書脊在餘光裡忽明忽暗,直到某一格突然凝實——一本深褐色封皮的手稿躺在最上層,封麵上“現實路徑守則”幾個字是母親林舒的筆跡,墨色濃得像要滴下來。
“果然是你留的。”林默的喉結動了動。
他踮腳取下手稿時,指尖剛碰到封皮,芯片就“嗡”地發出蜂鳴,手稿的紙頁自動翻卷起來,第一頁赫然寫著:“觀測者記錄:當錨點覺醒,鏡像現實將顯真容。”
他坐在褪色的皮椅上,指腹撫過母親的字跡。
紙頁觸感不再虛浮,像真正的宣紙上滲著墨香。“錨點非穩定器,是選擇者。”林默念出聲,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多重現實如枝椏,錨點需在斷裂處擇最適配之徑——不是按住所有可能,而是剪去歪斜的枝。”
翻到最後一頁時,他的手指在發抖。
最後一行字被紅筆加粗,邊緣還留著母親慣用的波浪線批注:“現實非一,命運非定。
錨點之責,非定命,而擇命。“
“原來我一直搞錯了。”林默閉上眼,後頸的芯片在皮膚下發燙,這次不是灼燒,而是像被母親的手輕輕覆住。
他想起天文台裡全息投影說的“穩定現實”,想起潛龍組試圖用他當枷鎖,原來所謂“穩定”不過是強行捆住所有可能的蠻力,而真正的錨點,是要在亂麻中挑出最該生長的那根線。
芯片突然在掌心亮起暖光,光紋順著他的手腕爬上手臂,像條發光的藤蔓。
林默睜開眼,發現鏡像現實的輪廓開始模糊——灰白的行人霧團正在消散,圖書館的穹頂滲出細密的黑點,像電視信號中斷前的雪花。
“該回去了。”他把手稿塞進懷裡,芯片的光紋突然收緊,在他手腕上烙下一道淡藍的印記。
轉身時,他瞥見玻璃櫥窗裡自己的倒影——不再是模糊的灰霧,眉眼清晰得像被重新勾勒過,眼底有星子在跳。
地下室鐵門“吱呀”一聲開的時候,周曉冉的手電筒光幾乎戳進他眼睛。“定位器信號斷了七分二十三秒!”室友的聲音發顫,眼鏡片上蒙著層薄汗,“我正準備黑進消防係統觸發警報——”
話沒說完就卡在喉嚨裡。
周曉冉盯著林默懷裡的手稿,又看向他後頸不再發燙的芯片,喉結動了動:“你...不一樣了。”
林默把芯片放在舊筆記本電腦上,藍光立刻順著usb接口竄進屏幕。
終端機發出“滴”的輕響,一行血紅色的字跳出來:“現實路徑已更新,新分支:命運之選。”
“他們總說我是被選中的。”林默低頭看著屏幕,手指輕輕撫過“命運之選”四個字,“現在才明白,是我該去選了。”
周曉冉沒說話。
他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鏡片上的水霧——這是他情緒波動時的習慣動作。
再戴上時,鏡片後的目光不再是單純的理性,多了種類似敬畏的灼熱:“需要我做什麼?”
“等。”林默抬起頭,窗外的月光穿過剝落的牆皮,在他臉上割出明暗的棱角,“等我理清楚所有可能的路徑。
然後...“他頓了頓,芯片在終端機上微微震動,屏幕上的”命運之選“開始閃爍,像顆待燃的星火,”然後選一條,讓所有人都能走下去的路。“
終端機的提示音突然變急,“命運之選”的字樣跳動得越來越快,仿佛有什麼在屏幕背後叩門。
林默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看著那行字在藍光裡明明滅滅,忽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種破碎的笑,而是帶著點鋒利的、終於握住刀柄的笑。
“新的路徑,要開始了。”他輕聲說。
終端機的屏幕突然黑屏,再亮起時,“命運之選”四個字的下方,緩緩浮現出一行更小的字:“請選擇第一個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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