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後頸先恢複了知覺。
芯片貼著皮膚的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爬,像一滴冰水滲進衣領。
他睫毛顫了顫,雨聲最先湧進耳朵——是現實裡再熟悉不過的,順著窗沿滴落的雨珠敲打鐵皮雨棚的脆響。
“啪嗒。”
有什麼東西砸在腳背上。
林默低頭,看見一片蜷曲的綠蘿葉,葉尖還掛著水珠。
這是他們租的合租房裡那盆快枯死的綠蘿,半個月前被周曉冉從陽台拖回來時,藤蔓蔫得能擰出水。
此刻葉片卻直挺挺立著,葉脈裡泛著不真實的鮮綠。
“看終端!”
周曉冉的聲音帶著破音。
林默抬頭,正撞進終端機屏幕爆閃的紅光裡。
原本瘋狂跳動的數據流突然凝固,最中央一行黑字像刀刻進視網膜:“路徑控製權限已激活,乾涉者權限失效。”
“我艸我艸我艸——”周曉冉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終端投影屏在他掌心投出幽藍的光,“維護局的清除指令全被駁回了!
你看這個,三天前他們標記要抹除的那家倒閉的書店,現在數據庫裡根本沒清除記錄;還有上周被’校準‘的高考分數異常事件,係統顯示’無操作權限‘!“
他猛地扭頭,眼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嚇人:“他們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林默沒說話。
他盯著終端機旁那杯涼透的咖啡——半小時前他們被吸入空白空間時,他剛喝了一口,現在杯壁上的水珠正順著杯沿往下淌,在桌麵洇出個深色的圓。
“他們不會輕易罷休。”他伸手按住後頸的芯片,涼意透過指尖滲進骨髓,“權限失效不代表痕跡消失。
就像你刪了文件,回收站裡還留著碎片。“
芯片突然發燙。
林默倒抽一口冷氣,後頸的皮膚被灼得發紅。
他看見終端屏上騰起金色數據流,像活過來的蛇鑽進芯片裂縫。
周曉冉的驚呼聲被自動屏蔽,他的意識突然沉進某種透明的、蜂窩狀的結構裡——那是現實的骨架,每根銀線都串著無數光點,代表可能的路徑。
直到他看見那道裂縫。
不,不是裂縫。
是道被精心偽裝成結構紋路的暗門。
門內翻湧著墨色的霧,每一縷霧都纏著被篡改的路徑殘片:被清除的記憶、被修正的死亡、被覆蓋的選擇。
“這是權限後門。”林默的聲音同時在現實和意識裡響起,“維護局用係統漏洞乾涉現實,就像黑客在服務器裡留了個永不關閉的端口。”
“所以我們要堵上它。”周曉冉不知何時湊到他身邊,投影屏上跳動著數據中心的建築藍圖,“全市最大的數據中心在解放東路,主控室的防護係統是三年前的老型號,我能黑進他們的維護通道。”
他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指尖點在藍圖中央:“今晚十點,他們會進行設備檢修,監控係統會切換成手動模式。
我們偽裝成檢修員,帶便攜終端進去。“
林默摸出藏在抽屜最深處的工牌——那是他上周在數據中心附近撿的,原本打算賣點錢。
此刻工牌表麵的反光裡,他看見自己的眼睛,不再是三個月前被追捕時的混沌,而是淬了火的鋼。
“走。”
晚上九點五十分,數據中心的冷風灌進林默的衣領。
他和周曉冉裹著深藍色工裝,跟著檢修隊穿過三道門禁。
周曉冉的右手始終插在工裝口袋裡,那裡裝著他自製的信號乾擾器,此刻正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主控室的紅燈在頭頂旋轉。
周曉冉熟門熟路地走向監控台,從口袋裡摸出個指甲蓋大小的芯片,三兩下撬開監控主機的外殼。
林默則蹲在終端服務器前,將便攜終端的接口對準服務器的維修端口——金屬相觸的瞬間,芯片在後頸灼痛,金色數據流順著接口湧進服務器。
“協議上傳進度37。”周曉冉的聲音壓得很低,監控屏上的雪花點逐漸被正常畫麵覆蓋,“乾擾器隻能撐十分鐘,快點。”
林默的額角沁出冷汗。
他盯著便攜終端的進度條,每增加1都像在跟時間拔河。
當進度跳到92時,服務器突然發出蜂鳴,原本穩定的數據流開始扭曲,像被扔進石子的湖麵。
“怎麼回事?”周曉冉猛地轉身,手已經按在乾擾器的開關上。
“權限認證衝突。”林默的手指在鍵盤上飛,“維護局在後門裡設了動態密碼...等等,進度條在漲!
95...98...“
“叮——”
就在進度條即將填滿的刹那,終端機的屏幕突然黑屏。
林默的呼吸停滯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