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球鞋碾過老電廠外的碎石時,後頸的皮膚突然燙得驚人。
晚風卷著鐵鏽味灌進領口,他仰頭看向眼前的建築——混凝土外牆爬滿裂痕,曾經的藍色漆皮剝落得像塊破抹布,隻剩“城南火力”四個陰刻大字還倔強地凸在牆麵上。
周曉冉的車停在五十米外的荒草裡,車燈早熄了,隻留儀表盤的幽光像隻警惕的眼睛。
“地下三層的入口在鍋爐區後麵。”周曉冉的聲音從左邊傳來。
他蹲在半人高的雜草叢裡,戴著手套的手正扒開一塊半掩的水泥板,“維修記錄裡說老電廠改建時封了舊樓梯,但通風管道和檢修通道是通的。”他抬頭時,鏡片被月光鍍了層冷霜,“你後頸還在跳?”
林默摸了摸後頸。
那裡的皮膚下確實有規律地鼓動著,像有人用細針一下下挑動神經。
他想起芯片炸開時那道藍光,想起影像裡穿工裝的男人說“選擇之前”時的眼神——此刻這跳動的節奏,竟和男人說話時的語調詭異地重合了。
“走。”他扯了扯周曉冉的背包帶。
檢修通道的鐵門鏽得隻剩個輪廓,兩人擠進去時,林默的肩膀擦過門框,揚起的灰塵嗆得他猛咳。
手機電筒的光掃過地麵,水泥台階上結著蛛網,最下層台階的牆根處,有半塊褪色的標識牌——紅漆斑駁的“路徑實驗基地”六個字,在光束裡像道舊傷疤。
“實驗基地。”周曉冉的呼吸噴在他後頸,“維護局的資料庫連這個名字都沒提過。”他的手指蹭過標識牌邊緣,沾了滿手紅粉,“三年前的維修記錄說結構不穩定,但你看這些水泥——”他用鞋尖踢了踢台階,“比新蓋的居民樓還結實。”
林默沒接話。
他的注意力全在右手掌心裡——芯片殘片還卡在手套夾層裡,此刻正隨著後頸的跳動發燙,熱度順著血管往心臟鑽。
他想起在實驗室時,鏡塔的光帶像藤蔓般往地下鑽的畫麵,此刻站在這裡,突然明白那些光帶不是裝飾,而是......
“有電!”周曉冉的驚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前麵的走廊儘頭,一扇金屬門虛掩著,門縫裡漏出幽藍的光。
林默快走兩步推開門,灰塵在光束裡跳著葬舞——房間中央立著台老式終端機,屏幕泛著雪花,鍵盤卻擦得發亮,連鍵帽縫隙都沒有積灰。
“有人定期維護。”周曉冉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沒敢碰,“看這電線,是從鏡塔方向接過來的。”他從帆布包裡掏出頻譜儀,屏幕上立刻跳出密集的波紋,“信號強度和鏡塔主服務器同步......林默,你過來。”
林默湊過去時,終端屏幕突然“滋啦”一聲,雪花消失了。
係統日誌的綠字開始滾動:“路徑係統第一代原型,由‘起源者計劃’構建,目標:模擬命運分支。”
“命運分支?”周曉冉的喉結動了動,“這是在說......預測未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頻譜儀邊緣,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但模擬命運需要的計算量......除非他們有......”
“除非他們有能解析因果律的算法。”林默替他說完。
後頸的跳動突然變得急促,他伸手按住那裡,掌心的芯片殘片燙得幾乎要穿透手套,“我在影像裡見過這個界麵。”他的聲音發顫,“穿工裝的男人當時就站在這台終端前,他說......”他頓了頓,“他說‘選擇之前,你要知道自己是誰’。”
周曉冉猛地轉頭看他,眼鏡滑到鼻尖:“你之前沒說過這個細節。”
“我以為是幻覺。”林默扯下手套。
掌心裡的血泡破了,混著芯片殘片的碎屑凝成暗紅的痂,“但現在......”他摸向終端機的接口,“現在它在告訴我這是真的。”
終端機的接口剛好能塞進芯片殘片。
林默屏住呼吸插進去時,後頸的皮膚突然裂開道細縫——不是疼,是像某種封印被撕開,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脊椎往下淌。
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聽見周曉冉倒抽冷氣的聲音,聽見終端機發出蜂鳴,屏幕上的綠字開始變化:“路徑係統核心協議——起源者身份確認中。”
“起源者?”周曉冉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林默,你後頸......”
林默沒理他。
他的視線被終端機下方的暗門吸引了——剛才還嚴絲合縫的地麵,此刻裂開道兩指寬的縫隙,有電流聲從裡麵滲出來,像有人在低聲說話。
“密室。”他蹲下身,指尖剛碰到暗門邊緣,芯片殘片突然發出刺目的藍光。
暗門“哢”地彈開,露出向下的台階,台階儘頭有台更老舊的主控終端,屏幕蒙著灰,卻在他們靠近時,緩緩亮起了雪花點。
電流聲越來越清晰。
林默伸手去擦屏幕上的灰,指尖碰到玻璃的瞬間,雪花點突然凝結成一行字,和剛才的係統日誌不同,這行字是血紅色的:“乾涉者並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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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周曉冉的手按在他腕上,“這行字沒寫完。”
終端機突然發出刺耳的嘯叫。
林默的後頸又燙又癢,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手黏膩的液體——不是血,是某種泛著藍光的黏液,正順著傷口往外滲,滴在主控終端的鍵盤上,發出“滋啦”的腐蝕聲。
“林默!”周曉冉的聲音帶著顫音,“你的傷口......”
但林默聽不清了。
他的視線被終端機屏幕吸引——雪花點重新開始滾動,這次他看清了,在“乾涉者並非”後麵,有一串快速閃爍的數字,和他後頸傷口裡滲出的黏液頻率完全一致。
電流聲裡,隱約傳來男人的聲音,像是被扭曲的錄音:“當你看到這行字時......”
終端機突然黑屏。
林默的後頸猛地一涼。
他低頭看掌心,芯片殘片已經徹底融化了,隻在皮膚上留下個淡藍色的印記,形狀像片銀杏葉。
周曉冉的手還按在他腕上,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剛才那聲音......像實驗室那卷影像裡的人。”
林默沒說話。
他盯著主控終端黑屏的屏幕,那裡還殘留著最後一行字的殘影:“乾涉者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