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鐵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那悠長的吱呀聲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哀嚎,讓人毛骨悚然。林默的步伐顯得有些踉蹌,他的鞋跟無情地碾壓著滿地的碎磚,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後頸的刺痛如同一根燒紅的銀針,無情地挑動著他的神經。那股疼痛如影隨形,讓他無法忽視,卻又無力擺脫。
周曉冉的手機冷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它像一把利劍,劃破了四周的黑暗。冷光掃過牆麵,那些黴斑和舊海報的殘片在光線下若隱若現,交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麵。
其中一張“世界讀書日”的褪色標語引起了周曉冉的注意,在那標語下方,隱約可以看見一些用修正液覆蓋的新痕跡。仔細看去,那竟然是阿傑畫過的那種書形符號,而且邊緣還帶著毛邊,顯然是最近才補上的。
“溫度在降。”周曉冉突然停下腳步,她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有些突兀。她的手機光照向地麵,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水泥縫裡凝著薄霜,可外頭不過剛入秋。
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霜花,“不是自然結的。”話音未落,側門方向又傳來“滴”的輕響,比之前更清晰,像老式計算器的按鍵音。
林默的喉結動了動。
三天前李嬸的收音機雜音突然變成《新聞聯播》舊聲線時,他以為是零件老化;阿傑填表格時筆尖不受控畫書形符號,他隻當是學弟手滑。
現在所有碎片在刺痛中串成線——重定向協議不是清除記憶,是篡改他們對“異常”的認知,把線索變成“合理的日常”。
“走。”他攥緊外套口袋裡的瑞士軍刀,刀把硌得掌心生疼。
側門半掩著,門軸處纏著細鐵絲,鐵絲上有新鮮的折痕,說明半小時內有人來過。
周曉冉原本想要伸手去推那扇門,但在即將碰到門的瞬間,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迅速將手縮了回來。她一邊從背包裡摸索著,一邊對身旁的人說道:“這門可能裝了電子鎖。”
然而,就在她的話音剛落之際,一股異常強烈的風猛地從門縫中噴湧而出。這陣風不僅來勢洶洶,還帶著一股刺骨的寒冷和刺鼻的金屬味道,仿佛是從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中吹出一般。
兩人猝不及防,被這陣狂風正麵擊中,額前的頭發都被吹得根根豎起,像是遭遇了一場小型的風暴。
就在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有些發愣的時候,那扇原本緊閉的門,竟然緩緩地打開了。
門後的景象展現在他們眼前,是一段向下延伸的台階。台階的水泥扶手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看上去晶瑩剔透,卻也給人一種冰冷刺骨的感覺。
林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扶住扶手,以保持身體的平衡。然而,當他的手剛一接觸到扶手,那層薄冰就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發出了“哢”的一聲脆響,隨即裂開了幾道細微的紋路。
這段台階一共有二十七級,兩人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著,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寒意透過鞋底直往上鑽。當數到第二十級的時候,周曉冉突然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一陣震動,緊接著屏幕突然一黑,完全失去了反應。
他低咒一聲,摸出備用手電筒,光束掃過牆麵——整麵牆嵌著深灰色金屬板,板縫裡滲出細密的冷凝水,像無數隻眼睛在流淚。
“終端室。”林默的聲音發悶。
後頸的刺痛此刻集中在一點,仿佛有根線正從皮下穿出,精準指向台階儘頭那扇金屬門。
門中央的電子屏突然亮起,猩紅數字跳動:“訪問權限驗證中——”
“退後。”周曉冉拽住林默肩膀,從背包裡掏出自製的信號乾擾器。
他的指尖在乾擾器按鍵上翻飛,指節因為緊張泛著青白:“這種老式門禁用的是紅外掃描,乾擾器能......”話沒說完,電子屏突然熄滅,金屬門“嗡”地滑開,露出滿牆的藍光終端。
林默的呼吸驟然停滯。
房間正中央的主終端屏幕自動亮起,幽藍光線在兩人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屏幕上的文字像活物般扭曲蠕動,最終定格成一行血紅色宋體:“路徑重定向協議已激活,秩序重建中。”
“鏡像模式。”周曉冉的聲音發緊。
他扯過椅子坐下,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的速度快得帶起殘影,“係統在模擬現實路徑,用虛擬世界替換......看這個!”他指著屏幕右側的數據流,“現實中的交通燈故障、商鋪轉讓,全被記錄成‘異常節點’,然後在虛擬路徑裡生成‘修正版本’——李嬸的收音機雜音會被修正成正常電流聲,阿傑的書形符號會被修正成表格褶皺。”
林默的後頸突然一陣發燙。
他想起殘影裡穿舊製服的男人,想起對方說“自由是另一種控製”——原來維護局不是要控製他們的行動,是要控製他們對“異常”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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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都把被篡改的日常當作“正常”,真正的秩序就被悄悄替換了。
“我要進去。”他脫口而出。
周曉冉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抬頭時鏡片後的瞳孔縮成針尖:“虛擬路徑世界的接入端口在終端下方,但那是......”
“我知道風險。”林默打斷他,蹲下身扯開終端下方的擋板。
裡麵躺著個巴掌大的銀色裝置,表麵刻著與守則上相同的鎖鏈紋路。
他想起工作台守則最後那句“當你以為掙脫鎖鏈時,不妨摸摸脖子”,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發顫,“他們越怕我看見,我越要撕開這層皮。”
接入端口抵住後頸的瞬間,電流順著脊椎竄遍全身。
林默眼前閃過刺目的白光,再睜眼時,他站在熟悉的十字路口。
早餐鋪的蒸籠正騰著熱氣,穿校服的學生追著流浪貓跑過斑馬線,報刊亭老板正把新到的報紙碼成整齊的方塊——和現實一模一樣,除了所有人的眼睛。
早餐鋪老板娘抬頭時,林默看清了她的瞳孔。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沒有焦距,沒有情緒,像兩團凝固的玻璃膠。
追貓的學生撞翻了賣花阿婆的竹籃,玫瑰滾了滿地,可兩人隻是機械地彎腰撿花,連一句爭執都沒有。
報刊亭老板的手指劃過報紙標題,指甲縫裡沾著墨漬,可他的視線始終停在三厘米外的虛空。
“歡迎來到修正後的秩序。”
沙啞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林默猛地轉身,隻看見穿舊製服的男人背影像被揉皺的紙,在街角的陰影裡若隱若現。
男人的後頸同樣有銀色反光——和終端裡的接入裝置一模一樣。
“沿著路徑走。”男人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你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守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