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靜靜地站在窗前,額頭緊貼著那冰涼的窗玻璃,目光凝視著樓下年輕媽媽腳邊那團閃爍的數字陰影。那團陰影似乎在跳動,像是有生命一般,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他的手機在掌心不斷震動,仿佛在催促他去查看。他緩緩地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周曉冉發來的信息:“中樞直連意味著他們能實時修正居民選擇偏差——但偏差值超過閾值會怎樣?”
看到這條信息,林默的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他感到一陣緊張和不安。這個問題讓他陷入了沉思,他開始思考偏差值超過閾值可能帶來的後果。
淩晨三點的風透過紗窗吹進房間,輕柔地拂過他的臉頰,帶來一絲涼意。這陣風吹得床頭那本《社會選擇理論》嘩啦啦地翻頁,最後停在了一個折角的章節上。林默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他看到上麵寫著:“當個體偏好與係統推薦持續衝突,群體決策機製將啟動自我修正。”
這句話讓他心頭一緊,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個體的偏好與係統的推薦一直存在衝突,那麼群體決策機製可能會啟動自我修正,這意味著什麼呢?
天剛蒙蒙亮,林默就匆匆忙忙地收拾好東西,揣著一疊泛黃的信紙出了門。這些信紙的邊緣用米湯粘過,看上去有些陳舊,它們被混在社區的舊報紙堆裡,係統的光學掃描隻會將它們識彆成“過期通知”,從而忽略它們的存在。
他蹲在公告欄前假裝係鞋帶,餘光瞥見清潔工王嬸拎著掃帚過來,便將半疊信紙塞進公告欄最下層的縫隙——那裡貼著三年前的停水通知,邊角卷得像片枯葉。
“小林啊,又起這麼早?”王嬸的掃帚在他腳邊頓住,布滿老繭的手突然覆在他手背,“昨兒夜裡,我家小孫子說夢見自己變成小鳥,非說係統推薦的鋼琴課沒意思。”她壓低聲音,眼角的皺紋裡浸著些微顫抖,“您說...孩子這算不算‘偏差’?”
林默的指尖在褲袋裡掐出月牙印。
王嬸上個月剛拒絕過係統推薦的“最優興趣班”,是他在住戶登記冊上圈出的第三個“高偏差值”對象。
他抬頭時,晨霧裡王嬸的影子邊緣正泛著淡藍色噪點,像被揉皺的玻璃紙。
“嬸子,您聽過‘選擇自由’嗎?”他把剩下的信紙塞進王嬸圍裙口袋,“不是係統給什麼選什麼,是...就算知道另一條路難走,也能自己抬腳。”
王嬸的手攥緊了圍裙帶,指節發白:“昨兒在超市,李姐買油非挑係統沒推薦的牌子,結果結賬時收銀機卡了三分鐘。”她突然鬆開手後退兩步,掃帚“哐當”砸在地上,“我...我得去掃健身區了。”
林默望著她踉蹌的背影,喉嚨發緊。
他早該想到,係統不會放任偏差值累積——王嬸圍裙口袋裡的信紙,此刻怕是正在發燙。
正午的社區涼亭裡,電子棋盤的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林默裝作看老人下棋,餘光掃過石桌下用粉筆寫的“晚八點,老槐樹後”。
那是今早貼在幼兒園公告欄的“倡議書”引來的第一個回應——三中的年輕教師陳昭,係統上周剛給她推薦了“重點班班主任”職位,可她在教師會上說:“我想帶普通班。”
“小夥子,來一局?”下棋的張大爺突然推過棋子,渾濁的眼珠裡閃著異樣的光,仿佛在期待著什麼。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懇切。
林默有些驚訝地看著張大爺,他原本隻是路過這裡,並沒有打算下棋。然而,張大爺的邀請讓他有些猶豫,畢竟他對下棋並不是很擅長。
“係統說我該走炮二平五,可我偏想走兵七進一。”張大爺繼續說道,他那布滿老年斑的手懸在棋子上方,似乎在猶豫不決。林默注意到,張大爺影子裡的“用戶自主選擇傾向”數字正從38跳到42,這個數字的變化讓他心中一動。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突然意識到,張大爺的這個舉動可能不僅僅是下棋那麼簡單。他蹲下身子,幫張大爺撿滾落的棋子,手指無意間觸到了石桌縫隙裡塞著的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還未乾,帶著點鋼筆水的腥氣。林默定睛一看,上麵寫著:“陳昭,2000,老槐。”這簡單的幾個字,讓林默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夜幕漸漸降臨,老槐樹下的蟲鳴突然啞了,四周一片寂靜。林默躲在樹後,心跳愈發劇烈。他遠遠地看著陳昭抱著一摞教案走來,路燈昏黃的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影。
她的影子比白天淡了些,數字百分比卻跳到了51——係統閾值是30。
“林先生。”陳昭的聲音很輕,卻像石子投入深潭,“我拒絕係統推薦那天,校領導說我的’職業適配度‘從92跌到67。
可昨天,有個家長來找我,說孩子就喜歡我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老師。“她翻開教案,裡麵夾著二十多張皺巴巴的信紙,”這是今天收的,都是普通班學生家長寫的,他們說...想自己選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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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摸出手機,給周曉冉發了條消息:“啟動模擬器。”幾乎是瞬間,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行亂碼——那是周曉冉的加密回複:“後門已開,2300準時推送。”
深夜十一點,林默守在誌願者宿舍的窗台上。
社區的路燈突然集體閃爍,像被風吹亂的星子。
他看見張大爺的影子裡,數字百分比變成了68;王嬸的小孫子趴在窗台上,影子裡浮動著“繪畫班”“足球課”兩個選項,不再是係統推薦的“鋼琴課”;最讓他瞳孔收縮的是陳昭——她的影子裡,“重點班班主任”的推薦圖標正在變淡,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班班主任:學生滿意度89”的新提示。
走廊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默迅速關掉手機,卻看見蘇晚的影子映在門上,手腕內側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不自然的粉紅。
她的腳步在他門前停頓了兩秒,又往管理處方向去了——那裡的服務器機房,正傳來輕微的嗡鳴,像是困在金屬盒子裡的蜜蜂。
林默摸出兜裡的檢測器,它不再發燙,反而涼得像塊冰。
窗外,某戶人家的燈突然亮起,一個女孩舉著張信紙衝媽媽喊:“媽媽你看!
上麵說我們可以自己選明天吃什麼!“
係統總控室的監控屏幕上,代表“用戶自主選擇傾向”的綠色柱狀圖正在瘋狂跳動。
某個隱藏文件夾裡,一行代碼悄然激活:“非推薦路徑模擬器已啟動,當前覆蓋用戶:17。”
值班的蘇晚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她手腕內側的疤痕突然癢起來,像有什麼東西要從皮膚下鑽出來。
服務器的指示燈詭異地明滅著,原本整齊的數據流裡,正浮出星星點點的“異常”——那是二十三年來,這個係統第一次看見,人類的選擇,原來可以這樣鮮活。
服務器總控室的冷光燈在蘇晚鏡片上割出一道白痕。
她盯著監控屏上瘋狂跳動的綠色柱狀圖,右手無意識地摳著腕內側的疤痕——那道三年前係統維護事故留下的舊傷,此刻正像有螞蟻在皮下爬動。
“技術部,立刻做全鏈路排查!”她抓起對講機時,指節泛著青白,“用戶自主傾向值突破曆史峰值,重點查2300後的數據流節點。”
走廊裡的腳步聲驟然密集。
林默剛端著誌願者的保溫桶從食堂出來,就看見三個穿深藍製服的管理員快步掠過,其中一個抱著的平板上,正顯示著他的居民檔案——“林默,25歲,失業,近三月接觸高偏差用戶17人”的字樣刺得他瞳孔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