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的空調發出低低的嗡鳴,林默後頸的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衣領,黏膩得像塊冰。
監控屏幕上那個暗紅小點已經膨脹成拇指蓋大小,數據流被攪成一團亂麻,連帶著他手機裡的聯盟頻道提示音都開始刺耳地重疊。
“老周,能定位嗎?”他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似乎帶著一絲焦慮,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著。與此同時,他手中緊握著的金屬鑷子也因為用力而在掌心壓出了一道明顯的紅印。
這個動作對於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因為每次當他感到焦慮不安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去擺弄那把金屬鑷子。而這種習慣,其實是從三個月前他第一次黑進社區終端開始的。
周曉冉坐在電腦前,他的手指如同鋼琴家一般在鍵盤上飛快地舞動著,屏幕上的藍光在他的鏡片上反射出一片片破碎的光斑。
“掩碼層疊了六組,看起來像是使用了暗網的洋蔥路由……”周曉冉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間,聯盟頻道裡彈出了一條全體的消息,這條消息就像一道驚雷一樣,差點讓林默把手機都給扔出去。
【n27:剛收到朝陽社區王大爺的反饋,他今天早上竟然同時收到了“廣場舞教練”和“殯葬禮儀培訓”的推薦,而且係統的彈窗直接卡死了!】
【s9:我們這邊更離譜,奶茶店老板娘說她的就業選項突然變成了“監獄看守”,概率99!】12:早說過這模擬器不安全!
路徑係統用了十年都沒出過這種混亂,現在突然冒出來,誰知道是不是被反向追蹤了?】
林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個月來他收集了七百多份居民需求,熬壞了三副眼鏡,才讓模擬器能精準匹配“被係統忽略的選擇”——可現在這些質疑像鋒利的碎玻璃,紮得他呼吸發疼。
他快速劃動屏幕,正想打字解釋,頻道頂端突然彈出一條加粗的“重要證據”。
是n1的賬號。
這位核心成員自聯盟成立之初便已加入其中,他一直以來都隻在技術討論區發表言論,鮮少在其他地方露麵。然而,就在此刻,他的頭像旁邊卻赫然掛著一枚閃耀著金色光芒的“已驗證”徽章,這無疑表明了他身份的特殊與重要性。
就在眾人還在對這一變化感到詫異之時,他突然在聊天窗口中發送了一條消息:“各位,我黑了路徑係統的運維日誌。”這條簡短的文字剛一彈出,緊接著一張截圖便如潮水般鋪滿了整個屏幕,讓人猝不及防。
林默湊近,瞳孔猛地收縮——那是三組坐標數據,對應著他們最早部署模擬器的三個試點區域,每個坐標下都掛著醒目的紅色警告:“路徑演化邏輯紊亂,推薦模型出現不可控偏移。”
“看到了嗎?”n1的消息緊隨其後,“這些混亂節點,和模擬器的部署時間、區域完全重合。”
倉庫的通風口突然灌進一陣冷風,林默的手指在手機上打滑。
他想起三天前王嬸發來的語音,老太太帶著顫音說“小默,我孫子的車票都買好了”;想起直播女孩眼睛發亮地說“培訓課在市中心,我能租個小房子了”;想起遊戲男孩發來的崗位jd,公司ogo還是他親手從招聘網站扒下來的......
“老周,查日誌源。”他的聲音發緊,“確認是不是偽造的。”
周曉冉已經調出了係統日誌的哈希值,鍵盤敲擊聲比平時快了三倍:“加密簽名對得上,是係統原生日誌。
但......“他突然頓住,鼠標滾輪快速滑動,”看這個時間戳——混亂是從模擬器啟動後十分鐘開始的,但波動頻率和模擬器的數據流完全不同步。“
林默湊到電腦前。
兩條波形圖在屏幕上起伏,一條是模擬器的數據流,規律得像心跳;另一條是混亂波動,毛刺般紮向各個方向,偶爾還會和模擬器的波峰短暫重疊。
“是乾擾。”周曉冉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反常,“路徑係統在主動監測模擬器的信號,然後用更高頻的脈衝覆蓋。
就像......“他手指在空氣中劃了個交叉的手勢,”就像有人聽到我們說話,故意用更大的聲音蓋過。“
林默的後背貼上了冰涼的鐵皮貨架。
他終於明白那個暗紅小點是什麼了——不是追蹤,是反製。
路徑係統運行了十年,早把人類的選擇偏好訓成了精密的算法,現在突然有群人要給它裝“裂縫”,它當然會反擊。
聯盟頻道還在瘋狂跳動。
【n27:所以說這根本不是“喚醒選擇”,是在給係統遞刀子!
現在居民的選擇更亂了,誰負責?】
【s9:支持n1,得想辦法止損!】
林默正要打字,n1的消息再次彈出,這次附帶了一段錄音。
是個沙啞的男聲,背景裡有電流雜音:“......主控終端的防護漏洞,我已經摸清楚了。
要徹底解決問題,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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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聲,消息被截斷了。
林默盯著屏幕上的“發送失敗”提示,後頸的汗毛豎了起來。
幾乎同時,周曉冉的電腦發出刺耳的警報,監控屏幕上的暗紅小點突然暴漲,把整個加密頻道染成了血紅色。
“他們切斷了n1的信號!”周曉冉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劃出尖銳的聲響,“老林,看聯盟頻道——”
林默低頭,n1的賬號頭像變成了灰色。
最後一條成功發送的消息懸在頻道頂端,像把淬了毒的刀:“......摧毀主控終端。”
倉庫外傳來貨車鳴笛的聲音,林默望著手機上未發送的“聽我解釋”,突然覺得那四個字輕得像片羽毛。
他摸出薄荷糖紙,王嬸的字跡在晨光裡泛著暖黃,可掌心的金屬鑷子卻燙得驚人——這次,他們要麵對的不是係統的漏洞,而是係統本身的反擊了。
倉庫的鐵皮頂被夜晚的露水浸濕,變得冰涼,林默捏著薄荷糖紙的指關節泛白。
聯盟頻道的提示音仍在震動,n1說的那句“摧毀主控終端”像一根細針,紮進他的耳膜——十分鐘前,那個灰色頭像突然重新亮起,還帶著一串被截斷的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