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n1開直播了。”周曉冉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電腦屏幕彈出分屏，n1的臉出現在藍光中，右耳後麵有道新鮮的抓痕，像是被什麼利器擦過。
“各位，我查到了。”n1的語速比平時快了三倍，“路徑係統不是在反擊，而是在學習！它利用我們的模擬器數據優化了推薦算法，現在王大爺遇到的混亂彈窗，實際上是新的‘精準乾擾’——讓居民覺得自主選擇是一場災難，最後主動要求係統加強控製！”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毀掉它的‘大腦’！主控終端位於西郊變電站地下三層，我有坐標！”
林默的手機在掌心震動，是王嬸發來的新語音。
他沒有點開，喉結動了動，說道：“老周，查一下變電站的防護等級。”
“防火牆是金融級彆的。”周曉冉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但n1說得沒錯，係統在學習——看看這個熱力圖，混亂區域的居民投訴量比上周增長了200，社區群裡已經有人喊‘還是原來的係統靠譜’了。”他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顯得很沉重，“老林，你說過模擬器是給係統製造裂縫，可現在裂縫在泄漏‘毒素’。”
頻道裡炸開了鍋。
s9第一個跳出來說：“支持n1！再拖下去居民要倒戈了！”n27的消息緊接著傳來：“我這邊有三個試點社區主動聯係街道，說要停用模擬器！”林默的手指懸停在發送鍵上，突然看到自己三天前發的公告——“我們不是要推翻係統，而是要讓它學會尊重選擇”。
現在這句話在頻道頂端，就像一麵褪色的破旗。
“摧毀終端會怎麼樣？”他終於打出字來，“西郊變電站為半個城市的醫療、交通、學校供電。終端一炸，這些係統都會癱瘓。”他想起上周陪獨居老人張奶奶去醫院，老人緊緊攥著他的胳膊說“現在掛號不用排隊，多虧你們調整了係統”，“到時候觀察者會說‘看，自由選擇就是混亂’，反而會重啟更嚴格的控製，我們十年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n1的直播畫麵突然晃了晃，好像有人在拽他的衣領。
“那你說怎麼辦？”他的聲音帶著顫音，“等係統把我們的模擬器數據全部吞噬，連裂縫都不剩嗎？”屏幕角落跳出一行小字：“剩餘時長：000130”，“我今晚十點行動，想跟我一起的私聊。”
林默的後槽牙咬得生疼。
他想起第一次和n1在技術論壇上吵架——為了該不該給模擬器添加匿名保護。
那時n1說“透明是信任的基礎”，現在卻要帶人去炸終端。
頻道裡的私聊提示瘋狂閃爍，他點開幾個，全是“抱歉，我跟n1”、“安全第一，對不住了”。
“老周，統計一下在線人數。”他的聲音像浸過冰水一樣冰冷。
“原來有127個核心成員，現在隻剩下43個了。”周曉冉的鼠標停在“退出聯盟”的確認框上，那是n1剛發的鏈接，“他們……把模擬器的部署坐標全帶走了。”
倉庫外傳來貨車碾過積水的聲音。
林默摸出金屬鑷子，在掌心劃出一道淺紅色的痕跡——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個習慣性動作毫無用處。
王嬸的語音突然自動播放，老太太顫抖的聲音夾雜著電視聲：“小默啊，我孫子說培訓課取消了，係統又給他推薦了工廠流水線……”
“十點了。”周曉冉突然說。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跳到了2200整，n1的直播畫麵變成了黑屏，隻留下一行血紅色的字：“我們不會停。”
深夜兩點，倉庫的空調不知何時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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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冉揉著乾澀的眼睛關閉電腦，突然“叮”的一聲，一封匿名郵件彈了出來。
發件人是亂碼，主題隻有一個問號。
“彆點開。”林默的聲音從貨架後麵傳來——他蹲在地上，麵前攤開著三個月來收集的居民需求單，“可能是釣魚鏈接。”
但周曉冉已經點開了。
視頻加載的進度條爬得很慢，畫麵裡先是一片雪花，接著出現了實驗場的白牆。
林默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裡，穿著藍色工裝，對麵坐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領口彆著銀色徽章——那是路徑觀察者的標誌。
“……所以您看，模擬器不是對抗，而是補充。”林默的聲音從視頻裡傳了出來，“居民需要的不是推翻係統，而是……”
“哢”的一聲，視頻卡住了。
最後一幀是男人遞來的文件，封皮上印著“路徑係統2.0試點協議”。
畫麵突然變白，跳出一行血字：“你信任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嗎？”
周曉冉的鼠標“啪”地掉在了鍵盤上。
他轉頭看向林默，後者正盯著屏幕，瞳孔收縮成了細線。
月光從破窗戶透進來，照在他手裡的需求單上，王嬸孫子的名字被揉出了褶皺。
“有人在剪輯。”林默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那天我是去談數據共享，觀察者想收購模擬器……”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筆記本，翻到畫滿波形圖的那一頁，“老周，把今天的係統波動和模擬器數據調出來。”
周曉冉的手指還在顫抖，但已經熟練地敲擊著鍵盤。
兩條波形圖再次浮現，這次林默沒有看它們的交疊處，而是盯著模擬器波峰後的微小震顫——那是之前被忽略的，比係統脈衝更細的波紋。
“這不是反製。”他的指尖抵住那道波紋，“是……回應。”
倉庫外的野貓突然竄過，撞得鐵皮頂嘩啦作響。
周曉冉看著林默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三個月前他說“係統是一麵鏡子，我們要讓它照見被忽略的選擇”。
現在那麵鏡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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